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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玖.第八十九回 細說前因家仇國恨

 

「難道是福康安下的毒手?」我霍地站了起身,失聲問道。

「我們只知道福康安曾經派人前赴海寧,詳細情形有待查證。」趙半山像是說漏了嘴,王顧左右而言他:「至於這個天下掌門人大會,我們只不過適逢其會,總舵主吩咐十五弟混進去監視、靜觀其變……沒想到你們幾位混進去一鬧,福康安的數月籌謀就這樣付諸東流。」

心硯吐了吐舌頭,大概想起他魯莽搶杯,差點誤了大事。

石雙英說道:「此事對我們甚有好處……正如三哥所言,滿洲韃子不會料到有人敢留在京城,大大有利於我們暗中行動……如果大內待衛加入搜捕其他江湖中人,更可能削弱公爵府的守備力量……」

徐天宏乾咳一聲,打斷了石雙英說話:「總舵主,福康安借掌門大會製造事端,欲令我江湖多事,查根究底也是想鞏固韃子政權。幾位朋友毀了他一番心血,若被查出只怕後患無窮,我們當想辦法妥善處理,及早將他們送出京師。」

剛才趙半山還說留在北京更安全,此刻徐天宏又說要把我們送走,兩人說話豈不前後矛盾?我聽出話裏有因,正想法子試探,胡斐已然說道:「聽十二當家所言,紅花會似要對公爵府有所圖謀?趙三哥也說了要調查冤了我大哥的海寧血案……七當家急著打發我們離開,到底是怕紅花會連累我們還是怕我們連累紅花會?」

胡斐雖然年少氣盛,心思卻甚是慎密,竟比我更早推敲出徐天宏的用意。我重又坐了下來,說道:「總舵主,大夥兒能夠逃出公爵府,全賴紅花會仗義幫忙;若是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總舵主只管吩咐好了!」我雖然不像胡斐那般熱血,可是為了早日完成遊戲、返回現實世界,我和瑱琦已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好事之徒」──不懼艱難險阻、唯恐太平無事。我深深明白到只有events才能引發更多events,情報、道具也就伴隨而來,那當然是越亂越好!

徐天宏臉上微紅,搶著說道:「胡兄弟、易兄弟言重了!徐某沒有這個意思,實在幾位並非紅花會的弟兄,沒理由要大家趕這趟渾水……」

余魚同聲音冰冷的說道:「紅花會幹的是殺頭勾當……我們身在虎穴,若一個不小心給發現行蹤,這裏個個人頭落地、誅連九族!姓易的,你只管說得響亮,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我跟余魚同在海寧安瀾園外初次見面,一言不合打起上來,雖然得陳家洛、趙半山等人調停,又證實了我跟血案無關,然而他就是瞧我不順眼,老是要和我作對。趙半山喝住了余魚同,對我說道:「昨晚我們接應江湖朋友離開京城,不過是一盡俠義道的責任。所謂『施恩莫望報』,你們用不著為了報恩而再次犯險。」

直到這時候,陳家洛才打破沉默,溫言道:「我們紅花會致力驅逐滿洲韃子,恢復漢人河山,因此廣受江湖朋友支持……今次我們來到北京,為的卻是我陳某家事,實在不必各位操心。」

海寧陳世倌為陳家洛生父,此事江湖中人多不知曉,這裏就只我一人因緣際會得聞其詳,餘人皆不明白箇中原委。胡斐卻一再堅持:「總舵主與趙三哥情同骨肉,我與趙三哥亦係忘年好友……趙三哥的事即我胡斐的事,望總舵主不要見外!」

李思豪和拳無敵先後說道:「紅花會但有所命,我等均願效太馬之勞!」

趙半山嘆了一聲,轉頭對徐天宏說:「這幾位朋友年紀雖輕,卻懂義氣、明事理。近年江湖邪氣日深,今日看來,俠義道亦後繼有人了。」

徐天宏仍自呻吟,衛春華已出言附和:「沒錯!福康安舉辦天下掌門人大會,能夠潔身自愛不來與會已是難得,幾位小兄弟竟然闖進險地伺機破壞……我九命錦豹子也是甘拜下風。」

旁邊的美貌少婦李氏突然說道:「總舵主,既是如此,你就和幾位說了吧!」

余魚同哼聲說道:「沅妹,別多管閒事!」

這個少婦乃余魚同妻子,後來我聽人提起,才知道她叫李沅芷。李沅芷帶著幾分佻皮的望余魚同說道:「你才多管閒事呢!此事說與不說,由總舵主作決定好麼?」

余魚同還要再說,趙半山皺眉道:「你夫妻倆別老是吵嘴,也不怕人家笑話!此事還是由我向幾位說明,總舵主意下如何?」

趙半山最後那句卻是問陳家洛。陳家洛點了點頭,趙半山便開始向我們說起前因後果。「九年前玄燁以稚齡登位,紅花會欲乘主少國疑之大好時機圖謀大計,豈料奸臣鰲拜設下陷阱,要將我紅花會首腦人物一網打盡……不瞞諸位,我等雖然得聞風聲及時撤退,紅花會經此一役已是元氣大傷,大夥兒唯有避走回疆休養生息。

「年前聽到消息,鰲拜被小皇帝囚禁殺死,大權落入了福康安之手。福康安乃大學士傅恆之子,想那鰲拜當權時一直打壓傅恆,此子卻歷任吉林、奉天將軍,屢為滿洲韃子剷除異己。鰲拜伏誅後,福康安封了侯爵,回朝掌管戶部及御前侍衛,更專責對付江湖上的反清勢力。福康安氣焰雖然未及鰲拜,手段卻更加厲害,這次的天下掌門人大會已可見一斑。」

我點了點頭,問道:「福康安的來歷我們亦有所聽聞,只不知道他跟海寧血案有何關係?」

趙半山長嘆一聲,「我們雖然遠赴回疆,朝廷中還是安插了線眼。我們得知福康安上任後立即派人前往海寧,不禁大是震驚,馬不停蹄趕返中原,可惜還是了一步……陳閣老跟我們總舵主的淵源,當日在安瀾園外已告訴易兄弟了,惟此事十分機密,福康安怎可能知道箇中底蘊而對付陳閣老?

「總舵主忍住悲痛,率領我們仔細調查,不放過任何蛛絲螞跡……經過多月明查暗訪,確認了易兄弟跟本案無關,只可惜你在錢塘江一戰後生死未卜,我們又忙於繼續找尋其他線索,唯有託人把口信帶給天地會總舵主,拜託他們必要時候代紅花會出面替易兄弟澄清。」

我向陳家洛抱拳作揖以示感激,陳家洛微微頷首,趙半山繼續說道:「我們始終無法肯定是誰謀害陳閣老,卻得悉福康安派人到海寧,乃是為了從陳閣老手中奪取一件物事。我們這次進京,便是要確認福康安欲得之物是否已經到手;如果真是他下令血洗安瀾園,即便賠上我等性命,也要用他狗命償還這血海深仇!」

眾人聽說了事情始末,也都不勝唏噓,但正如余魚同所說,造反乃是十惡不赦之罪,誅連家人有甚麼出奇?只不過他們認定福康安並不知道陳家洛和陳世倌的關係……趙半山說,福康安欲從陳世倌身上搶奪一物,那晚安瀾園的確有被搜掠過的痕跡,陳世倌更似在死前遭受嚴刑拷問,難不成紅花會的猜想沒有錯?

想到那東西大有可能是遊戲的重要道具,我衝口而出便說:「能夠引起福康安垂涎,必定非比尋常!」

「我們只聽說有那麼一件物事,至於是甚麼東西,卻沒有半點頭緒。」徐天宏說道:「觀乎當日安瀾園裏的情況,兇徒正是為此大開殺戒……究竟是福康安成功得手,還是讓人捷足先登,我們便要查個水落石出!」

我不禁懷疑徐天宏言不由衷。陳世倌保管了如此重要的寶物,陳家洛身為兒子怎會不知道?何況陳世倌本為朝廷大員,退休後回到海寧老家居住,卻無端惹禍上身,遭受江湖式仇殺……八九不離十,那個物件定與紅花會有關!看來我得想辦法插上一腳,探明白福康安欲得之物,要是關係到遊戲進度,好歹也要將之拿到手中。

不過紅花會只因福康安擁有犯案動機而懷疑到他頭上,徐天宏自己也說了,或許有人搶先一步殺人奪寶……還記得陳世倌房間裏的牆上留言何等囂張?直似日月神教近年的所作所為;至於刻在門上面的「玖」字,仿佛暗示著九流的意思。

我心中七上八下的胡思亂想,李思豪和拳無敵等已跟紅花會諸俠討論起來,我回神細聽,李思豪剛好問道:「……不知紅花會有何打算?」徐天宏代為答道:「我們留在北京有兩個目的。第一,調查福康安有否殺害陳閣老一家;第二,打聽福康安想要搶奪的東西是否已經得手。若然屬實,我等誓取福康安性命以報總舵主殺父之仇,並奪回原本屬於陳閣老的東西!」

「在京師重地對付福康安?」袁冠南面有猶豫之色:「雖然說福康安料不到我們有此一著,只不過京城高手雲集,而且兵力強大……神鋒營、驍騎營、西山健銳營、豐台大營,還有步軍統領衙門!萬一失手便如甕中之鱉。」

余魚同冷笑道:「我早已說了……紅花會可不需要別人幫忙,怕死的便早早出城!」袁冠南雙頰陡地一紅,趙半山連忙勸止道:「十四弟不得無禮!此乃江湖朋友的義氣,紅花會感激還來不及呢!」

徐天宏說道:「十四弟說話不中聽,可也是實情……紅花會不欲連累好朋友,所以我才提議安排各位離開京師!」

「願去者去、願留者留吧!」我唯恐紅花會拒絕幫忙,沒餘暇照顧袁冠南面子,搶著說道:「此事畢竟與我有些關係,我無法袖手旁觀。雖說解紛宴上已澄清了誤會,其實不少人以『有色眼鏡』看待我……只有捉到真正兇手,我才能夠徹底洗脫所有嫌疑!」

「有色眼鏡?」陳家洛聽不明白,卻也不作深究,斟酌道:「本來我們可以等候幾位當家趕到再行動手,不過趁福康安大意鬆懈,殺他一記『回馬槍』也是好的……或能一舉查個水落石出!」

「總舵主所言甚是!」趙半山點了點頭,說:「就依易兄弟意思,願去者去、願留者留……哪位朋友願意為紅花會出力,我等自然感激不盡;至於想要離開北京,我們更會安排一切、奉上盤川,希望將來還有再見之日。」

拳無敵站了起身,躬身說道:「總舵主,儘管紅花會『施恩不望報』,我們這邊卻也知道『得人恩果千年記』的道理,若就此退縮,不怕被江湖上的朋友恥笑嗎?若不嫌棄拳某本領低微,這條性命便交給你們了。」李思豪也是義不容辭,站起來說道:「在下自當與貴會共同進退。」

坐在後面的李廷豹長嘆一聲,「可惜我已成廢人,想要幫忙亦無能為力……」

余魚同的目光從白布後射到袁冠南身上,袁冠南笑道:「十四當家,你莫要小看我……我並非貪生怕死之徒,否則也不會巴巴的趕來京城!我答應過阿一,要把鴛刀奪回歸還鑄劍山莊……鴛刀想必已落入福康安手中,我們找他可說一舉兩得!」

若非袁冠南提起,我幾乎忘記了此事。我不禁又想到,福康安派大內侍衛到鑄劍山莊盜刀,又對收藏在安瀾園裏的物事起心,兩者之間不知有無關連?

陳家洛徐徐站起,向我們抱拳施禮:「難得眾位如此熱心,陳某實在萬分感激……各位請先回房休息,我們再從長計議。」

 

*                      *                      *

 

午後,我覺著無所事事,先是在廂房中打坐練氣,練了三遍抱元勁,讓真氣在體內運行了三周天,忽覺渾身舒暢、精力彌漫,彷彿全身經脈都給打通了一樣。我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內功造詣又深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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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元勁升級至Level 8

 

只要勤加練習,抱元勁總是循序漸進每日遞增,看來內功的確有別於其他武功──譬如劍術拳法,往往要在實戰中使用才較容易提升等級;至於內功當然也會透過實戰升級,平日修練的效果卻相差不遠。

記得我後來曾問過D-34,每項武功共分十個等級。要是有日我終於把抱元勁練成Level 10,不知道有多厲害?如果練完了,我還是比不上那些第一流的高手,又要如何勝出華山論劍?

我打開房門走出房間,院子裏靜悄悄的不見半個人影。我抒展一下筋骨,又耍了一套破玉拳。恰恰練完收招,忽聞拍手聲響,回頭卻見拳無敵正望我微笑鼓掌。

我搔了搔後腦,尷尬說道:「拳大哥見笑了,神拳門乃是北方拳術正宗,我的拳法當然不入你的法眼啦。」

拳無敵搖頭道:「華山雖是劍派,但名列『十八派』之一,到底是玄門正宗,各樣武功均是精深非常,這套拳法便不在我神拳門之下。」我自知不擅長拳腳功夫,笑著連番謙讓。拳無敵又說道:「我對易兄弟的武功路數不甚了了,但昨晚見你與侍衛比鬥,今日又看你練武,你的武功似乎走剛猛的路子。」

我想了想,笑著說道:「我以劍法見長,尤其擅使快劍……不過要說我剛猛,倒不如說我對細緻的東西沒天分。」這並非妄自菲薄之語,我對於認穴打穴或投擲暗器之類的功夫束手無策,就連運用內功療傷也是剛學會不久。即便劍法,最早學會的養吾劍和雲台三十六進境緩慢,等級早被華山快劍超前;同屬快劍,靈動的上清快劍便比不上華山快劍得心應手,遑論講求眼明手快的獨孤九劍了。

「拳腳功夫呢?」

「我只練過破玉拳!」我擺了個架式,笑道:「華山派當然也有其他拳腳功夫,除了破玉拳,還有『劈石拳』、『伏虎掌』、『抱元掌』……擒拿手也有『鷹蛇生死搏』,只不過我天資有限、入門時日又短,師父未有傳授給我。」

拳無敵微一呻吟,神色變得認真起來:「易兄弟,我神拳門除拳招外,還有一門堪稱獨步武林的絕技,就算門下弟子亦未必獲得傳授……不知道易兄弟有興趣學習沒有?」

「嗄?」我心想天底下竟有這麼便宜的事?「神拳門的獨門武功,拳大哥能隨便教人嗎?」拳無敵為人平實內歛,他既說「獨步武林」,大抵沒有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意思。拳無敵長嘆一聲,抬頭望天說道:「神拳門並沒有武功不許外傳的門規,唯獨這招一向擇徒而教,並對其他弟子秘而不宣……不瞞易兄弟,自先師過世後,神拳門中只我一人懂得這招,就連過師哥也沒有學曉!蓋因本門近年人才凋零,我的師叔伯和師兄弟資質十分平庸,更不用說那些新入門的弟子……這招絕技要是在我身上失傳,我豈非成了神拳門的千古罪人?」

遊玩角色扮演遊戲,有甚麼比獲得新技能或新道具更令人欣喜?更何況我甚麼也沒做過,單是「不勞而獲」四字已教人興奮不已!我心頭狂喜,卻抑壓著情緒,不徐不疾的說道:「拳大哥既已當上掌門,他日廣收門徒,自然可以把神拳門和這項絕技發揚光大!」

「要找到資質優厚、品性純良的弟子,真是談何容易!」拳無敵搖了搖頭,說:「易兄弟,你路見不平、阻止我過師哥的惡行還算小事一樁;深入虎穴伺機破壞掌門大會,卻是大大有利於我武林的福祉!那份俠義心腸真是沒得說……所以我打算把絕技傳授給你,好讓你以後繼續行俠仗義、維護武林正氣!」

「拳、拳大哥言重了!」我被拳無敵這麼一說,登時想起了自己的私心,不禁臉上發熱。

「易兄弟所學甚雜,除華山派的功夫之外,還兼學了其他派別的武功,這也算是一種緣法──若非易兄弟已破門出派,即便我願意教你亦是無用。易兄弟,如今只看你有沒有興趣學習了。」

「我當然有興趣!」我用力點頭,說道:「只要和我的武功路數不相勃,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吧!難得拳大哥願意教我……我實在是受寵若驚!」

拳無敵走到院子角落,那裏豎著一條練功用的木樁。拳無敵說道:「我看你劍法凌厲迅捷,勁度卻略嫌不足,換了拳腳功夫更是明顯。華山派抱元勁乃玄門正宗,你亦有七八成火候,卻無法全部用在拳腳之上……如何將力量完全發揮,正是這門絕技的秘訣,盡可彌補拳勁不足的問題!」拳無敵突然出拳,也沒見他提臂運勁,便聽得格嚓一聲,粗若大腿的木樁已給打折了。

「怎、怎會?」無論拳無敵拳勁如何厲害,這麼隨便的出拳、輕輕一碰便打斷木樁,實在教人難以置信!我忍不住問:「這招叫甚麼名堂?」拳無敵正要拾起那半截木樁,聞言答道:「嚴格來說它不是拳招,只是運勁的法門……名曰『二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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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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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