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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伍.第四十四回 嵩陽出糗難稱神掌

 

我趁費彬兩掌沒收回來,連忙運勁於右臂,準備以石頭拳反擊。

「哼!想得美!」費彬竟不收招,左肘順勢一挫,重重擊中我的腹部,把我撞得直跌出去。我給他這一著撞得痛徹心肺,但腦海卻極清明,在快要倒地前右手遽出在地上一按,人已借力向後翻了開去。果然我才一躍開,費彬雙掌已重重擊在剛才我落地之處,把地上塵土拍得四濺。如果不是我見機快,加上力戰青城四秀後功力值和內力值提升了不少,勢必躲不過費彬這一下追擊,那後果不堪設想,可能就此一命嗚呼也未可知。

「費彬掌力雄渾,何況他每招均用盡全力,欲把我殺之然後甘心,如果給他打中,絕對足以致命。」我心裏想著,卻不知道要如何應付。

「你可以連避我三招殺著,我也不得不佩服你身手敏捷……」費彬拍了拍雙掌,拍去掌上的沙土,說道:「但你我之間功力相差太遠,你根本不能和我匹敵,被我打中也只是遲早的問題……只要給我捕捉到你的身法,你就必死無疑。」

我知道費彬所言非虛,心中不禁冷了一截。焦宛兒走上兩步,站在我的身旁,問道:「易大哥,我們毫無勝算?」我苦笑道:「連逃也不能。」焦宛兒吸了一口氣,語氣十分平靜,「沒辦法,我們唯有拼肩子一起上了。」聽得她這麼說,我只有點頭。我不會離棄焦宛兒,也不會再要焦宛兒自行逃走──因為這一刻,我和這個NPC有著共同的心意。

然而我們二人合力又有何用?不過是生死與共罷了。費彬和我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層次,雖然我的等級和功力值在連場激戰中均有所提升,又新學會獨孤九劍,但和費彬相比就像小孩和成年人一樣──兩個小孩就可以和一個成年人拉成均勢嗎?

「小娃兒,我不想殺女的,妳給我乘乘的站到旁邊,」費彬望了望焦宛兒,說道:「等我料理了姓易的這個小子,再帶妳回金陵去。」

焦宛兒外表看似柔弱、溫婉斯文,其實卻是個外柔內剛、不輸男人的女子,此時不但不領費彬的情,還對之反唇相譏。「你要出手就出手!好像你這種恃強凌弱的所謂『大俠』,殺不殺女子是沒有關係的,不過在諸多造作自欺欺人罷了。」

堂堂「大嵩陽手」竟被一個少女當面羞辱,費彬先是一呆,繼而大怒喝道:「既是這樣,可別怪我掌下無情。」話音剛落,費彬已欺近我倆身前,想不到他這麼一個笨重身軀,身法也是奇快。幸好我早已全神灌注防備著他,危急之間還是雙拳齊出把他的手掌架了開去。

「嗚~」我雙臂一陣劇痛,彷彿已給打折了一般。「難道想要硬接費彬的掌力都不行嗎?那不成了只有逃、不能戰,到最後力竭而亡的地步?」

費彬可沒有留情,他雙掌翻飛,瞬間已攻出十數招,但都給我用盡全力、以後蹤方式接連躲了開去。焦宛兒從後面追趕想要給我助戰,但我和費彬一進一退身法都是極快,她根本追不上來;再講費彬掌風凌厲,要是輕易接近隨時會為它所傷。

費彬見連續二十掌都沒能打中我,大概是心裏焦燥,竟彎腰用右腿橫掃。我跳起僅僅避過這記掃堂腿,費彬的右掌卻又已拍到。費彬這招看似攻我小腿,但我正處於躍上半空後下落的勢子,當我落到地上時,這一掌正好印上我小腹,那時候只怕立斃於他的掌下。

就在這個時候,上天梯輕功心法在心頭一閃而過,也不容我細想,右腳腳尖在左腳腳背輕輕一點,身子陡地拔高了一尺,費彬手掌在我腳底推過,總算再一次給我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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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梯升級至Level 4

 

費彬怒吼一聲,雙掌一甩,雖然打不中我,但掌風卻把我遠遠的推了開去,身不由己的直跌在地上摔個半死。費彬再次向我撲來,面對他那強橫的掌力,我還是不敢抵擋,慌忙之中滾了開去。費彬嘿聲冷笑,竟不繼續進擊,卻回身舉掌向跑到旁邊的焦宛兒頭頂拍去。

「使不得!」看到費彬對焦宛兒痛下毒手,我已顧不得自身安危,大叫著撲到費彬身後,使出「圍魏救趙」的法子,鼓足了抱元勁,一招破玉拳直轟出去。

當我的拳頭快要碰到費彬衣衫時,卻聽得他一聲冷笑:「你中計了!」我心中一凜,還未搞清楚發生甚麼事,費彬左肩一擺,右掌已不知從那個方位向我拍過來。這次是我把自己送到費彬面前,面對他那排山倒海的掌力,我已是避無可避。只得化拳為掌舉掌相迎。蓬的一聲兩掌相交,胸口彷彿被鐵鎚重重擊中,我只覺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吐出兩口鮮血。

費彬一聲長笑,收掌反拍向焦宛兒。「小娃兒便和我這不肖師侄死到一塊兒吧!」

挨了費彬的大嵩陽掌力,我眼前一陣發黑,已看不見東西了,但心中仍想到要救焦宛兒,用盡最後一口氣撲到她身上。

嘭的一下巨響,費彬大嵩陽掌已重重擊在我背上。我只感到全身骨頭好像要散開來一般,鮮血從我的口中狂噴而出。焦宛兒頭臉被我噴滿鮮血,猶自抱著我尖聲叫道:「易大哥!易大哥!」我抬眼想要看望焦宛兒,所見卻是一團一團的幻影,至於口裏鼻裏全是血水,看來我是傷重得七孔流血了。費彬舉起右掌,望我獰笑道:「好小子!受我兩掌大嵩陽神掌竟還不死,但那不過是多吃苦頭罷了。看我這一掌把你們兩個都送落黃泉吧!」

我被焦宛兒緊緊抱住,迷糊間抓住她手臂,就此閉目待死。

有趣的是,這刻我沒覺得可惜,更沒覺得後悔,即使遊戲的結束便等於生命的告終,我卻認為自己做了最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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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結束.GAME OVER

 

?!

「是誰鬼鬼祟祟躲在一旁暗箭傷人?」

我勉強睜開雙眼,視線仍是十分模糊,只隱約看見費彬托住右腕退開兩步,喝道:「是英雄好漢就堂堂正正站出來,接你爺爺兩招大嵩陽掌!」

一個男子從官道旁邊的大樹後面轉了出來。費彬怪聲叫道:「就是你用暗器傷我?」

那男子身穿白衣、手搖折扇,不慌不忙走到我和焦宛兒跟前。我心中只想道:「好俊的人物!看他年紀已是不輕,但依舊風度翩翩……如果楊過年紀再大些,大概也和他差不多吧?」白衣男子不理會我們,卻盯著費彬說道:「你恃著這幾招三腳貓功夫,卻來欺負小輩。雖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找人晦氣也不講究這些……但看在這兩口子情深義重,我不許你殺他們。」

費彬用力抖了抖右手,冷笑道:「看你活了一把年紀,說話怎地如此狂妄?你認不認得我是誰?」

白衣子嘴角微牽,神態十二分的輕蔑。「那有甚麼關係?天下間自以為是的傢伙太多了,沒把多少人放在眼內。張三丰、郭靖、東方不敗……怎樣看你也不是那幾個人吧?

你狂妄!」費彬怒極,雙掌互擊發出金石交鳴之音重又喝道:「我是嵩山派費彬!乖乖受死吧!」

「我是楊逍。」白衣男子語氣平淡的說道。

費彬剛才還想上前動手,但聞「楊逍」二字,身體登時僵直了,彷彿被釘在地上不能動彈,臉色就像生吞了一條活魚般難看。半晌才聽費彬輕咳兩聲,乾笑道:「原來是魔教的魔頭楊逍……嘿嘿,明教果然與日月神教混在一起嗎?」

「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楊逍收起折扇,森然道:「已有足夠理由讓我殺了你。」

「楊逍!別人怕你,我費彬可不怕你!」費彬笑得極是難看,嘿聲說道:「明教和日月神教都被稱為魔教,今日我正好為武林除害!啊啊!我記起來了,峨嵋派找你晦氣也找得久啦,今日我就替滅絕老尼出這口烏氣!」

楊逍聽到這裏,雙眼一陣放光,身影一晃已欺到費彬身前。費彬大是震驚,還來不及反應,臉頰已著了一巴掌,被楊逍摑得頭暈轉向;接著楊逍更不知使了甚麼手段,將一個身軀肥大的費彬遠遠摔了開去。

無論我怎樣運用想像力,如非親眼目睹,永遠也不會知道「大嵩陽手」被人掌摑的模樣是如何好笑。

「費彬,憑你今日的表現本應死個一萬次,不過你還不配我動手……回去告訴左冷禪,前陣子嵩山派傷了我明教分舵十多名兄弟,我楊逍雙倍奉還,一個月內必定取你嵩山派三十二條人命。」楊逍嘿聲冷笑道:「……好一個大嵩陽手!哪怕是左冷禪親臨,我楊逍還未放在心上!」

費彬自知不敵,用手遮掩腫起老高的左頰,灰頭灰臉的落荒而逃。

楊逍竟能如此輕鬆就把功力值達500點的費彬趕跑,實力不問可知,我卻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跟他道謝,可惜嘗試了幾遍都不成功,甚至把渙散的視線聚焦也力不從心,更惶論利用隱形眼鏡得出他的功力指數了。

「小姑娘,妳的心上人命不久矣,妳說怎辦?」楊逍在我們前面蹲下來,打趣般笑道。

焦宛兒臉上一紅,還是低聲求道:「這位……這位大俠,請你出手救他吧!」

「哈,妳叫我『大俠』?」楊逍似乎十分高興,「想我楊逍出道以來從未聽過別人這樣稱呼我……大俠嘛,我當不起來,不過救他還可以。你們的事我知道了,你這小子是日月神教的人,和我明教倒有些淵源……」

「你……我才不是日月教……」我雖視線模糊,聽力尚算清楚,「宛兒,這人是明教中人,你別去求他……」

楊逍雙眉一揚,冷冷說道:「剛才不是我出手,你們早就死在費彬掌下;如今我不救你,你也捱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剛、剛才多謝了……」我把喉頭的鮮血吐了出來,喘氣說道:「我倆和日月教並無半點關係……還盼將來能分……分說清楚。我們要、要是和明教有甚麼瓜葛,這冤真是跳進長江也洗不清……」

明教、日月神教和五毒教並稱「三教」,且都被目為邪魔外道。我加入華山派後,耳濡目染都是日月神教的惡跡劣行,說他們如何奸險狡猾、卑鄙無恥,我對之最無好感。只不過經歷衡山城一役,我深覺嵩山派諸人未必比那日月神教護教使者曲洋好多少,而且「魔教」二字太蔑視對方也太抬高自己,我就不喜歡掛在口邊。

聽說五毒教是暗中下毒的玩藝兒,我不擅長這個,因此也比較抗拒;至於明教,我其實並不熟悉,岳不群和同門師兄弟少有提及,只聽袁承志說過日月神教便是從明教分裂出來,又說明教僻處異域,向與中原門派不和,數百年來衝突不斷,詳情卻不得而知。

想起費彬剛才的窩囊相,我心中一陣快意,同時也知道他恨透了我。欲加罪本就不患無辭,更何況我真的為明教楊逍所救?沒聽說過楊逍只是我孤陋寡聞,看費彬臉色楊逍來頭不小,然而我和焦宛兒的處境卻更艱難──費彬恐其醜態為世人所知,自要殺人滅口,且讓我們聲名狼藉,而楊逍便是最有力的證據了。

想到將來種種,我只感覺喉頭發甜,眼前陡地一黑,就甚麼也不知道了。

 

*                      *                      *

 

當我安靜的躺在床上,仿佛回到了大學宿舍一般舒服。甚麼遊戲世界、江湖武林,暫時都拋到九霄雲外。對於平靜安穩的生活,我一直習慣亦復享受,哪怕淡如清水般無味,亦是所甘心,毫無怨言。

我偶然也會嚮往精彩人生,但那到底是甚麼模樣?我不過二十歲罷了,還沒真經歷過職場洗練,論起落跌宕唯有感情生活而已。心念動處,我的眼前掠過無數臉容,高倩美、簡若、瑱琦、D-34、宛兒……

「糟了!」我忽然驚醒,「瑱琦仍留在那個群俠世界!而且宛兒也……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我承諾過瑱琦要把她帶回現實世界,也答應過宛兒與她同生共死。我不能走!我要回去!」

「你沒有『離開』,又如何『回去』?」

我循聲音望去,遊戲管理人D-34就站在我的身旁。聽她話裏充滿禪味,我更如墮進五里霧中。D-34又說道:「你還沒完成這個遊戲,當然不能離開,除非你已經死了,那又另作別論。」

「我、我死了?難道我已經死了?」

「我早告訴你這遊戲真的會死人啊!」D-34微笑著向我招手,說道:「跟我來吧!到現時為止你做得非常好,可說是完全適應了群俠世界,成了其中一分子……為甚麼不繼續下去?振作一點、不要放棄!現在的你已是欲罷不能了。」

「欲罷不能?」

「你身心都已完全融入遊戲之中……」D-34解釋道:「這講法或許有些不合理,因為你的身體尚留在現實世界裏頭。我想說的是那個『心』……這陣子你真正投入虛擬人生,只要一日沒完成遊戲、登入結局,一日也不能了結這樁心事。即使我現在就新增『離開』功能,讓你『回去』,你也不能放下心裏這個包袱吧?來到這個地步,你唯有不斷向前走。」

聽到D-34的一番說話,我像是看到了曙光,卻又更加迷茫。

 

*                      *                      *

 

滿室都是藥香,令我身心一陣舒暢,而我也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清醒往往比昏睡來得更痛苦。當我的五感都回到身上時,那種難耐的劇痛亦一波一波襲擊著神經中樞。我只感覺渾身無力,每塊骨頭都好像給拆散了一般,除了痛,還是痛,就連轉個頭也差點沒痛昏過去。我想要說些甚麼,才一開口,聲音卻十分難聽,連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你終於醒了,」可人的聲線自遠至近,「謝天謝地!」

「宛兒……」我艱難地呻吟著:「水……」

「嗯嗯,這裏有水。」看來焦宛兒是早有預備,立即把一碗清水端到我面前,而無法轉頭的我,亦終於看到焦宛兒的臉蛋。

焦宛兒坐在床沿,用一個小木杓杓水餵我,我才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清水。我忍不住望她說道:「妳……妳好憔悴……」的確,焦宛兒臉色是好了點,但看起來很沒精神。她不說甚麼,只默默的餵我喝水。

我示意焦宛兒扶我坐起來,她猶疑了一會,還是依言照做。我咬緊牙關忍著劇痛,終於倚著床頭坐好,但已痛得說不出話了。好一會,才又開口問道:「這裏是甚麼地方?那……那個楊逍呢?」

焦宛兒又餵了我一口清水,說道:「那位楊先生在你昏過去後,把我們帶到這裏來。」頓了一頓,又道:「你這條性命,還是楊先生用明教的靈丹妙藥救回來的。」

「是嗎?」我要待不信,卻又沒有理由懷疑焦宛兒,尤其我身上傷口都塗滿了金創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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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金創藥

 

「楊先生還為你運功療傷呢!」焦宛兒見我搖手示意,便放下碗子,點頭說道:「你昏迷了兩日啦!楊先生說,幸好費彬那一掌拍在你背上那把寶劍的劍刃上面,卸去了大半掌力,否則已要了你的命兒……」

「寶劍?」我望了一望掛在牆上的天下第一劍,轉換話題說道:「宛兒,現在我們是四面楚歌……躲得過一次,絕對躲不過第二次,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扭轉敗局。」

焦宛兒點頭表示明白。

「經歷青城四秀及費彬兩戰,我們已被點相,成為江南武林的追殺目標,只怕連我師門也會插上一手……」我說得太急,呼吸有點不暢,「當然了……並非每位對手都有費彬的級數,但如今……如今你我均受重傷,即使是嘍囉也能取我倆性命。」

「易大哥,所謂一動不如一靜,楊先生說這小屋十分隱蔽,是他早前獨住靜修的所在,或許我們先在這裏躲上一躲,待你我傷勢好轉再另想辦法,可好?」

「不是不好,只是……無論多隱密的地方,總也有被找到的一天。我已經睡了兩天?那麼距我重創青城四秀有三四日了,嵩山派和青城派找來的幫手一定又多了些……日子過得越久,越難脫出重圍。」

「或許風聲會沒那麼緊?」焦宛兒試探著問。

「如果真是這樣就最好……」我搖頭苦笑,忍不住咳嗽起來。

「易大哥!」焦宛兒喚了我一聲,道:「你的傷還很重,楊先生臨走時說過,沒有十天半月不能下床,你還是躺上一躺。」又說:「我依楊先生之言買藥材煎了點藥,你喝著點吧……只不過錢都花光了。」

「哈哈……」我打了個哈哈,卻讓胸口一陣疼痛,皺眉道:「這、這個倒不用慌,反正要在這裏住上十天八天,待會我給你一些銀兩,再去添點必需品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滿室藥香的確能夠讓人身心舒暢,就連痛楚仿佛也減輕了些……我生平第一次覺得藥香是那麼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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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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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