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拾伍．第一四二回 言語相擠明用奸計
外面傳來一把洪亮聲音，把郭府廳院中的嘈雜聲壓了下去：「我等途經襄陽，適逢郭大俠府上辦那英雄大宴，自問亦算世間真英雄，遂冒昧前來，還請恕罪！」
群豪聽了都是一呆，剎那間全安靜下來──對方這幾句話明顯是運內勁喊出來，其內力修為遠勝全冠清，比滅絕師太亦差不了多少。而且對方雖辯說「冒昧」、口稱「恕罪」，卻不請門上的知客通傳，竟以內力傳音自顯身價，未免太過無禮，似乎有些「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味道。
黃蓉和喬峰雙雙站起身，喬峰轉身走進後堂，黃蓉吩咐左右代替郭府家僕奔走的丐幫弟子：「迎接貴賓。」語聲甫歇，便見數十個人從外面闖進來，竟不等丐幫弟子相迎，大模廝樣穿過筵席之間，直到正廳前面才停住腳步，態度果然倨傲驕恣。群豪瞧不過眼，便有不少人喃喃咒罵起來。
來人卻大剌剌的左顧右盼，仿佛不把群豪放在眼裏。
我們在偏廳裏坐不住，紛紛離席走到門旁，看看對方耍甚麼花樣。只見為首一人步上石階，卻是個三十餘歲、貴公子般的男人，容貌甚是清雅，觀之不似歹人。他向並肩而立的郭靖和黃蓉拱拱手，故作瀟灑的笑道：「在下霍都，偶爾聽說這裏搞甚麼英雄大會，特地相約朋友從北方趕來，見識一下你們中原所謂英雄豪傑！」
聽得這霍都說話輕挑，便如火上添油，惹得許多人戟指怒罵。
今一次英雄大會原則上歡迎任何人參與，但無論有否接到英雄帖，只要進入襄陽丐幫便會派人查核身份，就連太岳四俠這般「出眾」的人物也沒放過。然而這數十人突如其來的闖席，觀乎郭靖、黃蓉反應，看來丐幫不但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來歷，事前甚至一無所覺。郭靖示意群豪稍安無躁，對來人說：「各位既從北方遠道到來，就請稍等片刻，以便安排大家入座喝上幾杯。」
三間正廳只擺六張桌子，原本有些空位，但無論如何容不下對方數十人。黃蓉吩咐丐幫弟子多開一席，反正這些人她一個也不認得，也就不是甚麼成名人物了，甭怕得失他們。
這時瑱琦又來到偏廳，我們知道她以黃蓉師妹身份幫忙籌辦英雄宴，與丐幫關係密切，紛紛用眼神詢問。瑱琦走到我身邊，壓着嗓音說：「這幫人看來武功甚高、絕非泛泛之輩，丐幫竟不知道他們何時混進來……數十尾漏網之魚，如說丐幫辦事不力，不如說對方早有準備、暗中潛入襄陽！喬幫主恐對方另有埋伏，已親領九位長老到城中各處搜索可疑人物，同時傳令宋軍加強佈防。」
丐幫弟子在全冠清指示下在正廳再開一席，凳子也省得拿出來，只斟了四五十杯酒，杯子擺滿一桌，剛好供來人每人一杯。郭靖才又道：「各位請了！喝完便在旁邊聽聽我等商量如何對付蒙古人！」
霍都作漢人打扮，又說得一口流利漢語，但他身後頗有些番僧和色目人，其他也不像中土人氏；霍都名字聽着便覺彆扭，又自稱「從北方趕來」，群豪早認定他們就是傳聞中蒙古帝國所招攬畜養的武士──如果沒猜錯，他們的來意再明顯不過，乃是要破壞英雄大會，不讓我們聯手抵抗蒙古入侵！
話雖如此，其時中原五國並立，相互之間不時爆發戰爭，卻從不禁止百姓往來；就算他們真是蒙古武士，只要不做犯法行為，我們也是無可奈何。
霍都瞧了瞧桌上數十個酒杯，冷笑道：「漢人自稱禮儀之邦，竟是如此待客？這酒就免了，留着待會奠給你們！」霍都更不理會四方八面的怒罵聲，轉頭對一個身披紅袍、極高極瘦的藏僧說道：「師父，我給你老人家引見一位大名鼎鼎的英雄……」
這藏僧年紀大約六十左右，神情倨傲自負，隱然為眾人之首。他聞言點了點頭，雙目似開似閉，一眼也沒望過眾人。霍都繼續說道：「……這位便是做過咱們蒙古『金刀駙馬』、『西征右軍元帥』的郭靖郭大俠，也是這次英雄大會的發起人！」
儘管早猜到十之七八，群豪親耳聽見霍都說出「咱們蒙古」，還是加倍吵嚷起來！
郭靖童年時隨母親李氏居住大漠、因緣際會被蒙古大汗選為金刀駙馬；後來蒙古發動西征，郭靖又曾隨軍出發，大破花剌子模，立下不少軍功，這兩件事人盡皆知。後來蒙古結束西征、轉而南侵，郭靖多番諫諍無效，打算趕返中原報信，蒙古大汗囚禁李氏脅迫郭靖屈服，李氏竟以自盡成全兒子忠義，天下無不敬服。
現下霍都重提舊事，固然不能動搖郭靖人望，反被視為挑釁。然而他膽敢硬闖英雄大會，絲毫不懼身陷重圍，實不知暗地裏安排了何種陰謀詭計和厲害後着。
宋青書見周芷若神色甚是擔憂，在旁邊說道：「喬幫主和丐幫九老既已有所行動，我們也用不着擔心……且看這霍都唱的哪台戲吧！」
那邊廂，霍都才一介紹完，藏僧雙目一張，斗然間精光四射，在郭靖臉上轉了一轉，復又緩緩閉上。單看這藏僧雙目神光，已然知道他的武學修為何其精湛！「甚、甚麼？」我衝口而出低喚一聲，立即引起周芷若、駱錦楓她們的注意，忙用雙手掩着嘴巴示意無話可說。段譽忽然嘻聲笑道；「你們看那藏僧？他腦門生得十分怪異，宛如一張碟子般陷了下去！」
白小樓說：「你們在中原沒聽說過，這是西藏密宗的奇異武功，練到極高境界時，頂門會微微凹下；越是深陷，武功越是高深。我沒親眼見過，這回算是大開眼界。」
同樣住崑崙山的李思豪神情極是凝重，沉聲說道：「白兄所言極是，他頭頂凹陷成這個模樣，武功殊不簡單，只怕不在郭大俠之下！」
我捉住瑱琦手腕，後退兩步小聲說道：「瑱琦，我不知道群俠世界還有哪些高手，但又玠說得不差，這藏僧武功奇高……以功力值而論，此刻襄陽城內無人是他的對手！」
瑱琦大吃一驚：「你、你是說郭大俠也……」
我倒抽一口涼氣，說：「兩人相差不遠，還是以藏僧功力值較高！我沒見過比他更厲害的人了，莫說洪七公，怕連你師父也……」
瑱琦咬了咬下唇，說：「我得告訴黃師姊去！」
「慢！這要怎麼說？」我好不容易拉住瑱琦，「功力值這回事要如何向NPC解釋？我們心裏有個底，待會隨機應變吧！」
「在下乃蒙古帝國的霍都王子，」霍都再一次正式向群豪自我介紹，「至於這位則是在下師尊、來自西藏的聖僧，人人尊稱『金輪法王』，乃當今大蒙古國護國法師。」
這幾句話說得極是嘹亮，群豪無不聽得清清楚楚。眾人內心竟不期然有些氣餒──對方確是衝着英雄大會而來，卻萬料不到領頭的霍都竟是王子身份！憑這幾句話，大家又已聽出剛才郭府外面喊話的也是他！蒙古民風已極強悍，其鐵騎更是橫掃歐亞，原來連宗室貴冑也不怕刻苦、練得一身猶勝許多中原武師的好武功，加上這份深入虎穴的膽色，豈是海綿似的宋人所能夠相比？大夥兒的一腔熱血，真能做到抗強蒙而保弱宋嗎？
龍王門的孫尚香大概也是相同感受，他冷笑一聲，調侃道：「大家參加英雄大會便是為了抗蒙保宋，你有甚麼抗蒙心得，便快快道來！」
霍都打開手中折扇，朗聲說道：「諸位不用心急！小王與師尊還有這許多位朋友，雖然沒接到英雄帖，但為一會中原群英，也就顧不得許多，至於這大會的目的反在其次。」霍都表明了他那「王子」身份，乾脆連稱呼也改了，以「小王」自稱起來。「今日一見，南朝果然是人才濟濟、良莠不齊！」
群豪再三被霍都挑動情緒，早有七八人跳出來叫陣：「兀那番王！你有種再說一遍！」「甚麼良莠不齊？讓你看看我中原武人的手段！」「叫你手下這些蝦兵蟹將、牛鬼蛇神出來練些把式，看有多厲害？」「韃子也敢嘲我大宋無人，來來來！大爺與你大戰三百回合，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我算龜孫子！」
我心中暗嘆：「你這龜孫子是當定啦，人家五百點功力值，用不着三個回合，一根手指已把你捺死了！」
正院中坐的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武藝也相當不俗，比我厲害的便大有人在，以水準而論，不是福康安的天下掌門人大會可以相提並論。但霍都帶人前來攪和，登時把層次又推高了許多，絕非二三百點、三四百點的功力所能插手。先不要說金輪法王，霍都可也是503點的功力值，中原群雄能夠勝過他的，只正廳裏十一二人罷了。
順帶一提，剛才用龜孫子做賭注的大漢，功力值只有249點。
就算沒有隱形眼鏡輔助，正廳裏的高手們如何看不出霍都功力高低？黃蓉搶在躍躍欲試的霍都前面說：「伏牛派的過老師，這幫人就等我夫婦應付，過老師用不着跟他們嘔氣！」
那大漢點了點頭，說道：「不敢！郭夫人如要在下幫忙，只需喊句『彥之』，在下立即過來，用不着老師、老師的客氣。」
我皺眉問道：「這大言不慚的傢伙是誰？」
瑱琦有份幫忙丐幫核查賓客底細，說道：「他是伏件派的新任掌門人過彥之。」
高亞男在旁邊說道：「這位過掌門外號『追魂鞭』，據說武功頗為了得，但要出頭與這幫人放對，卻是少了點自知之明。」
宋青書瞥了瞥高亞男和周芷若，說道：「伏牛派曾是七幫十八派之一，自從二十年前由柯百歲接掌，門戶便一落千丈……」
周芷若好奇問：「那柯老爺子武功不行嗎？」
宋青書耐心解釋道：「柯百歲武功倒是不差，但他只顧做生意，僅收了幾個徒弟，除過彥之外其他都不成才。不久前柯百歲被人害死，有說是魔教做的，也有說是姑蘇慕容做的，更有說是九流做的……過彥之接任掌門後一心要報師仇，但這些對頭都不好惹，過彥之報仇不成，隨時多賠一條性命，屆時伏牛派便要從江湖上除名了。」
正廳中，霍都正與群豪針鋒相對。「……人多又有何用？校場那邊好像還有幾千人，那些烏合之眾算甚麼英雄好漢？就像漢人多於我蒙古人、滿洲人甚至以前契丹人百倍千倍，還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兒？就拿這裏數百人來說，不見得能勝過小王這些朋友！郭大俠要信不過，不妨挑選些人出來，與小王帶來的人比劃比劃！」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郭靖森然道，「即便武功卓絕，如不懂報效國家，亦只是匹夫之勇；相反能知大義所在，老弱婦孺也顯英雄氣概！一味力強者勝，與禽獸何異？」
「說的沒錯，『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稀』，這『幾稀』二字，胡人原是不容易明白的。」黃蓉嘿聲笑道。郭靖的道理是打從心底發出，但講到伶牙俐齒，還是黃蓉嘴上不肯饒人。
霍都臉上一紅，說：「郭大俠畢生學習技擊武術，到頭來竟說婦孺之見更勝匹夫之勇，當真好笑……聽說你們很推崇甚麼華山論劍，難道大家爭的不是誰武功第一，而是爭誰最忠君愛國？剛才小王在外面聽得明白，你們要選武林盟主，難道不比武功比經義？那隨便找個教書先生，也勝過你郭大俠了！」
郭靖一時語塞，黃蓉轉了轉眼珠，卻微笑道：「閒來爭爭武功第一也很不錯，但在大是大非之前不能秉持忠義，終無法得到世人認同，就像那西毒歐陽鋒，論武功與家師七公可謂不相伯仲，然而大家只敬重家師，道理不是顯而易見嗎？」
霍都還要再說，張松溪站起來道：「此事不容再辯。我看閣下也是忠義之人，如何不明白郭大俠所說的道理？你今日不正是為着你蒙古國潛入襄陽嗎？只不過各為其主、效忠對象不同罷了。我等佩服你敢站在這裏的膽氣，也不來為難你，你這就去吧！如果你想用三言兩語便擠對得我們答應比武，甚至約法三章比武三場決定誰是武林盟主，實在把天下英雄視為蠢物！」
霍都臉乾笑兩聲，說：「你這是怕了我們？要真如此，郭大俠、郭夫人只需交代一句，就說漢人的英雄怕了蒙古的好漢，小王立馬離開！」
朱子柳打了個哈哈，笑道：「我們並非怕了你師徒，但英雄大會既為抗蒙保宋而召開，英雄二字當指大宋英雄。你是蒙古王子也好、蒙古國師也好，一開始便不符合抗蒙保宋的資格，如果還答應讓你爭這盟主之位，除非我們是白痴低能兒！」
張松溪和朱子柳在群俠世界裏頭都是智將般的人物，決不會受霍都所欺，何況還有黃蓉呢？「朱師兄、張四俠也說得不錯。我們要真怕了，只需一聲令下，襄陽城內千百人群起攻之，將你等亂刀分屍亦不過眨眼的事。我黃蓉聰明一世，豈會中你激將法？那不過是為了製造高潮而愚弄看倌之舉罷了。你等想染指武林盟主，除非捨卻王子身份、辭去國師之職，從此棄暗投明、扶宋滅蒙吧！」
看霍都神情變化，幾可肯定他如黃蓉所料，打算用言語挑釁、逼使中原群豪接受以比武決定誰是武林盟主。大概霍都對他師父甚有信心，以為金輪法王可大敗群雄，到時候就算我們反口不奉他為盟主，士氣卻已大挫，選誰做盟主都沒說服力和號召力，再難整合力量對抗蒙古。
但霍都也不是省油燈，他腦筋一轉，又說：「剛才小王已說過了，我等前來襄陽，為的便是會一會中原群雄，至於你們為甚麼召開英雄大會，卻與小王無關。小王的師尊在蒙古境內難尋對手，今番特意前來，打算與你們甚麼十大高手較量比劃。郭大俠的仁義道德實非我輩所能明白，小王只知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習武之人誰沒有爭強好勝之心？想在武功上頭分個勝負又有何不對之處？」
朱子柳眉頭一皺，說：「你要比武未必便是今日，令師如有興緻，何不另外約個時間、擇日再戰？」
「這太麻煩了！我們今日來了好多人，都想與中原群豪交流武學心得，決不輕易罷休！」霍都斷然拒絕，「我師尊錯過當年華山論劍，每每引以為憾。難得今日群雄大聚於此，我師尊如何能夠錯過第二次？盛會難得，良時不再，依小王之見，用不着另行約戰。就借郭大俠府上作擂台之用。你們急着要選武林盟主，正好早些下場，打發我等回去北方才稱得上善策呢！」
但見群豪竊竊私語，似乎有不少人被霍都說動了，他們沒看出這幫人武功不低，滿以為答應比武可趁早打發他們，更有些人蠢蠢欲動，只礙着主人家才沒自動請纓。
黃蓉示意霍都等人稍等片刻，便與郭靖、朱子柳、張松溪、玄難等人走到大廳角落商量，位置剛好就在偏廳之旁。但聽朱子柳問道：「郭夫人，你看怎辦？」
黃蓉搖搖頭，說：「對方光明正大的請戰，不似耍甚麼鬼蜮伎倆；亦正因為這樣，我們只有答應或拒絕，再無其他辦法可想。」
玄難合什說道：「對方雖明言不爭武林盟主，老衲總覺得答應比武，便落入那蒙古王子的圈套。」
張松溪點頭說道：「大師說得不錯，霍都志不在武林盟主，試問中原武人怎會奉蒙古國師的號令？他由始至終只想逼使我們答應比武，好讓他帶來的武師大大露臉……我瞧他們武功不弱，尤其那金輪法王更是厲害。如果給他們在比武中取得大捷，中原武林顏面盡失，以後便再難團結起來抵抗蒙古了。」
朱子柳嘆了一聲，說：「但要是拒絕比武，卻不知道他們要夾纏到甚麼時候？一直拖延下去，英雄大會便成了鬧劇，同樣大大的打擊士氣。」
黃蓉哼聲道：「霍都便是看準我們弱點，所謂『伸手不打笑面人』，他只要客客氣氣的，我們便無可奈何……難道少林高僧、武當六俠會贊成圍毆嗎？唉，要做好人，便有這許多難處……靖哥哥，你看接受比武怎麼樣？」
郭靖智謀遠不如黃蓉、朱子柳他們，合計時實在用不着他。但講到比武，郭靖便是主力，他的意見絕對可靠。「據我看那金輪法王武功高絕，連我也沒把握能拿下他；餘下那些人亦頗有些一流高手。真不知道蒙古人從哪裏找來這許多厲害人物？」
黃蓉不無擔心的說：「這幫人大多來自回藏西域，咱們自然不識……聽說我漢人投奔滿清及西夏者眾，敢做蒙古走狗的始終不多。霍都那廝如沒十足把握，也不會貿然前來，看來無論是否答應比武，我們也落了下風。唉，我不是沒想過英雄大會越鋪張，越容易成為目標，敵暗我明不易應付，卻沒料到對方明刀明槍叫陣，我們反給牽着鼻子走！」
我聽着黃蓉他們商議，登時想起天下掌門人大會，不期然跟胡斐對望一眼，看來都是同樣心思。其實兩者情況相近，只角色調換了，前次我們暗中破壞滿洲人舉辦的掌門大會，這次則輪到蒙古人想要破壞我們漢人的英雄大會。
那時候是我們成功了，今番結果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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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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