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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貳貳.第二一三回 過江陵偶然聞音訊

 

待少婦走遠後,那個男人返回桌邊坐下,神情十分沒趣。

「吳師,你這心意師嫂不領情。」桌上另一個男人笑吟吟的說道

馮、馮師弟,話可不能亂說……我哪有對師嫂起甚麼心?」姓吳的男人坐直身子連聲否認。

「趁著這裏都是自己人吳師哥就乾脆便認了它吧!」那人繼續取笑他。

「沒有……沒有就是沒有!打、打死我也是這樣說!是師嫂……是那子整天搔首弄姿勾三搭四,然後又裝出一副三貞九烈的臭臉……」

「吳師哥,雖説物極必反,愛恨原本難分……但你如此辱師嫂要是傳到萬師哥和師父耳裏你只怕死十次也不夠!」另一個十七八歲的嘿聲說道。

「沈師弟,你就莫再說了……我們還是到別家酒樓吃一頓好的,我做東請客,可好?」吳的男人堆起笑臉說道。

「呵呵吳師哥你這算是掩口費麼……」

「萬師自己娶了個騷蹄子回家算是自作孹……馮師弟沈師弟,你們就拿她開吳師弟玩笑了。依我看,萬師哥不過個冰清玉潔誰知道竟浪成這樣,連最忠厚老實的吳師弟都著了她的道兒把持不住……其實論姿色她和院子裏的花姑娘可差得遠!」

「卜師哥說得對,不過我看師嫂那身材真是乖乖不得了,或許吳師哥和萬師哥一樣,都是看中這……」

住嘴才兩碗黃湯便發起酒瘋來?」姓卜的年約廿五六歲,隱然為眾人之首,站起身,「既然吳師弟答應請客,我們這就走吧!」

我和林平之聽得直皺眉,都覺心。田伯光哼聲道:「姓田的貪花好色,可也沒這樣侮辱過女人,待會我去教訓教訓他們。」

我搖了搖頭,壓著嗓子說:「別多管閒事。」

瞧著四人結賬離開,其中一個好像姓憑的傢伙又說:「雖然卜師哥覺得師嫂比不上那些花姑娘,但萬師哥為了她可是花了許多心機和銀子……吳師哥要不小心點兒,只怕落得和狄雲那臭小子一樣的下場!」

我整個人就像給焦雷劈中似的,直彈起身,引起了客店門口卜、吳等四人的注意。我回過神來,知道不能打草驚蛇,當機立斷在雙兒頭頂敲了一記,罵道:「妳這丫頭,茶這麼熱,把我的嘴也燙傷了!」

雙兒雖然一頭霧水,但她沒流露半點委屈,反而順著我的話頭、乖乖低頭道歉,又給我換過另一杯茶:「對不起,下次雙兒會小心的了。」

姓卜那人瞥了我們這邊兩眼,回頭沉聲道:「事情都過了許久,馮師弟還提它作甚?

貌似年紀最小、姓沈的小伙子嘿聲道:「馮師哥,師父叮囑過此事千萬不能再提……這裏耳目眾多要是流傳出去師父怪罪下來你擔當不起

「沈師弟年紀雖輕,腦筋卻最是機靈,馮師弟當向沈師弟好好學習才是……」姓卜那人一邊教訓師弟,一邊領著三人揚長而去。

「易師哥,你這是幹甚麼?」林平之問我道。

「沒有啊……幸好我選擇和你一道走……又幸好挑這條路線入川,去年大約七八月左右,我和胡斐曾經去過麻溪鋪,可是沒找到狄雲,聽說他出遠門了,否則便要錯過這event了。」我在想自己有沒有聽錯?人真的提到狄雲、我那失蹤多時的二弟嗎?屈指一算,狄雲離開麻溪鋪差不多有兩年時間,這陣子都在哪裏?為甚麼會和那四個人扯上關係?」

我見店裏的小二四人十分恭敬,於是把他喚來,問道:「剛才那四人是甚麼來頭?」

店小二眨了眨眼睛,說:「啊!客倌是外鄉人,所以不知……那是萬震山萬大爺的高足!在荊州可說是無人不識!」

田伯光從懷中取出銀,小二掌心吩咐道:「你說清楚一點,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店小二立即換了另一副嘴臉說:客倌放心,小的必定知所不言……那四位分別叫做卜垣、吳坎、馮坦和沈城,皆是本地大豪、『五雲手』萬震山的入室弟子。客倌莫看馮、沈二位年紀輕輕,這兩年跟他倆的師兄合稱『荊州八虎』,在荊州城很吃得開,連官府都有交情呢

「荊州八虎?」田伯光嘿聲笑道,「就憑那三腳貓功夫?」

那店小二翻著白眼道:「看在客倌的賞錢份上,小的得提醒你一點兒,萬門弟子的功夫可不含糊!記得兩年前萬大爺大壽,太行山的呂通前來生事,就是給萬大爺的弟子打跑,聽說那呂通是某個大匪幫的頭目,武功著實了得,客倌你不知情就不要隨便亂說。」

田伯光又是一聲冷笑,我搶在前頭問店小二:「那甚麼『八虎』其餘四人又姓甚名誰?」

店小二答道「那是萬大爺的大弟子魯坤、二弟子周圻、三弟子也是萬大爺公子萬圭,以及四弟子孫均。」

問:「你知道他們剛才提到的狄雲嗎?」

「狄……狄甚麼?」店小二瞠目不知所答,「我可沒聽說弟子有姓狄的。」

我打發了小二,心裏不禁犯難:「雖說同名同姓並不出奇,那些傢伙口中的狄雲未必便是我那位結拜兄弟……但總叫做有了線索。我應該如何打聽狄雲下落?萬震山和甚麼『荊州八虎』看來是荊州一霸,更重要是剛才那些傢伙說話,似乎提到狄雲沒好下場……難道已給他們害死了?」

田伯光、林平之和石破天也都望著我,林平之率先問:「易師哥,看來你對那幾人很感興趣?」

田伯光搖頭道:「萬震山姑且不說,那幾個傢伙武功低微,只能躲在荊州城做那井底蛙。易兄弟又怎會對這種土包子感興趣?」

我搖搖頭,決定把事情都說出來:「剛才好像聽他們提狄雲,那是我拜把子兄弟……」

眾人聽了我的敘述後,林平之說:「易師哥把弟不過是個莊稼漢,麻溪鋪跟荊州又不接近他如何跟五雲手扯上關係?」田伯光卻搖頭道:「非也,想那狄雲曾經習武,豈是尋常莊稼漢可比?易兄弟,你知道你把弟師承何人?」

我呆了呆,說:「沒有……我另一位兄弟或許知道,但我沒有過問。」

「萬震山、萬震山……」田伯光重覆唸了幾遍抬頭望我問,「易兄弟,你說和你把弟一起失蹤的老鄉農姓甚名誰?」

「嗄?名字我怎可能知道啊?但我的確記得有人說過和他住在一塊的老農姓戚……」

「姓戚嗎?」田伯光揚了揚眉,卻不再說話。

倒是石破天在旁邊說「既然是易大哥的結義兄弟,我們不能不管。那四人我看武功並不太高,或許我們找機會擒住一個逼問好嗎?」

我沒想出更好的辦法,唯有點頭表示認同。田伯光附和說:「這位狄兄弟聲名不顯,如非偶然聽那些傢伙提起,恐怕如石沉大海,不會有半點痕跡。此事須得從萬震山師徒身上入手,問旁人定然不知。」

林平之不欲多事,便在客棧裏休養加練功。我吩咐雙兒在房間等我,然後和田伯光、石破天外出收集情報,希望找到那些傢伙的蹤

他們說過要上另一個館子可是荊州城規模不小,食肆沒有三百也有兩百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入手。

田伯光獻計道「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提議到萬家大宅去……」

我沒等田伯光說完,反問:「田兄主張直接找萬震山?」從幾個萬門弟子的對話可以得知,這萬震山不但知道內情,還吩咐弟子們就此事封口。

田伯光說:「萬震山雖為荊州一霸,以武功而論不過是三四流罷了我自信對付得了他……但我的意思是潛伏在側,看看是否能夠從萬震山身上嗅出甚麼氣味,發現甚麼線索。再說剛才那些傢伙飯後總得回萬家大宅吧?」

萬家大宅倒很易找,那是江陵城中最大的一棟房子,荊州百姓沒有誰不知道的。可是那高牆朱門的氣派,在我和田伯光、石破天眼裏卻不值一哂。田伯光曾經出入多少豪門大戶採花盜寶;想我易府規模更是比它大上一倍有餘;就連石破天亦待過長樂幫總舵,這棟房子又算得上甚麼?

我們使出輕身功夫,輕易躍進圍牆裏,大宅內無一人知曉——除了萬震山,屋裏再無別的高手,而且萬震山本人武功也不怎麼樣……我還沒見過他,一都是田伯光說的。

田伯光請纓,獨自一人搜索大宅前半部分,我不大放心石破天,於是與他聯袂行動。

石破天內功深厚,外功嘛,短短時日裏也把七傷拳練到家了只臨敵應變始終欠些火候,又沒正式學過輕功,讓他自個兒進行窺探行動,被發現的風險便大得多。不過我曾指點石破天一些跳蹤技巧他舉一反三,行走時倒也動作便捷、腳步無聲。

我倆往大宅後面查看,有時遇上丫環或家丁,便往牆角一縮或者朝假山一躲待對方走遠再繼續前行……這樣走走停停不知不覺來到一個菜園之中。

沒錯,萬家大宅後面竟然有一個菜園,裏面種滿油菜、蘿蔔、茄子、絲瓜之類,看來足夠萬震山一家連門人自給自足了。

我指著不遠處道:「那邊有一個柴房,晚上定然無人出入,可堪利用……如果抓到那個姓馮或者姓卜的便帶來這裏,再慢慢逼供。」

石破天剛點點頭,柴房的門板忽然被人從裏面推開。我們站在菜園中間實在是躲無可躲我當機立斷搶步而上,左手一帶已同時扣住對方兩個手腕右手按住其嘴巴,將他推進柴房之中。石破天十分機靈,跟在我身後把門板輕輕帶上,總算沒驚動任何人。

柴房裏頭本就昏暗,拉上門板登時目不能視物。對方極力掙扎,雖不足以掙脫我的挾持,但一番扭動,那動作、那觸感、那氣息,都在告訴我對方是個妙齡女子!

若非女子,不會有那種柔軟的肌膚質感,也不有如蘭的粗重氣息——雖然她的掙扎力度有點過大、不似尋常婦女。我把她壓向牆上,下腹竟給甚麼巨大東西頂著——那雙手腕如此纖細,她不可能有哪個部位有這體積吧?我轉念一想已明其理立即退後半步,不敢太過擠壓。「你、你是那……你是剛才那……那孕婦?」

那女人又是一陣掙扎,我忙讓石破天打亮火折子,立即便看見一張圓圓的臉蛋,在微弱的火光下若隱若現,果然是個孕婦。

「聽、聽著!我現在放開掩住妳嘴巴的右手,妳千萬不能聲張,否則我便要把妳打暈過去!」我說完了,見她眼神不似反對,便緩緩提起右手,四指合攏成手刀之勢,放在她頸沿位置,作出準備她擊昏之戕。

那女子咬著下唇盯著我看,果然沒有出聲求救。我正思考該如何處置她,石破天在旁邊問:「易大哥,我們是否向她打聽你義弟的下落?」

我呆了呆,沒好氣吐槽:「下次我們幹這祕密潛入的事兒,你就不要在人前提我姓氏好嗎你何不乾脆告訴她我的身分啊

石破天搔了搔後腦,那個女子卻突然問道:「你、你姓易?

我忍不住再次吐槽:「你都聽到了啦,但我真的不想回答你啊!」

豈料那女子進一步問:「你是那位……易一,那位襄陽迦葉寺的易一易公子是麼?」

我又是一呆,接過石破天的火折子湊近她臉龐,只見她雙眉長,眼睛黑溜溜的,臉色十分蒼白……這模樣果然有些眼熟,但我在襄陽哪認識甚麼孕婦啊……想到這裏我失聲叫了出來「啊我記起來了……嫂嫂你好

的確,我沒怎麼在群俠世界見過孕婦,但在襄陽英雄宴前,的確發生過一段「小插曲」,堂堂三大神醫之一的閻王敵薜神醫,竟為一女子把出喜脈來,這雖然只是「小插曲」,卻也讓人很難忘記。

沒錯,那個女子就是她,記得名字好像叫戚芳……可能因為懷孕關係,臉蛋顯得有些飽滿,但除此之外,以及挺著個大肚子,體貌都和那時候相差不遠。

我們武林中年青一輩成親的沒多少人,我都不知道怎稱呼戚芳……萬夫人又嫌太老氣想著好像有喚她嫂嫂的,也只好這樣叫了。

「易公子……你深夜潛入我夫君家中所為何事?」

「咦咦……對了,你是萬圭萬兄弟的夫人,萬圭……五雲手萬震山的公子萬圭?」想到這裏,我放開戚芳雙手,輕拍自己額角,「我真的完全忘記了!原來這裏就是萬兄弟的家……嫂嫂請不要驚慌我們並沒有……我們多半是沒有惡意的,只是有一件事想暗地裏查證……嫂嫂,孩子甚麼時候出生啊?」

「早著呢……易公子,你還沒回答我問題?」看來戚芳也不太笨沒給我把話題岔開去。

「既然嫂嫂是舊識我也不瞞你了。」我仔細思量還是照直說吧「其實我是為我把弟而來。我路經此地,偶然聽到萬家門下一位姓馮的弟子提及我失蹤多時的把弟名字也不知道是同名同姓還是甚麼……因為急於知道內情所以大著膽子前來打聽消息……」

「啊是馮坦易公子為甚麼不直接問他

「我也想啊可轉頭已不見了他的蹤影……就在荊門客店那時候我見過你的只是沒認出來罷了。」

戚芳點頭道「原來如此。但易公子在萬家自出自入始終不妥,或許……我就當沒見過易公子,你姑且先行離開,等馮師弟回來我代你問他好嗎?」

我嘆氣道:「問誰都一樣……據我看他們幾個師兄弟都知道內情……就連他們師父五雲手萬震山也都知道呢!」

「那敢問易公子把弟叫甚麼名字?難不成就是襄陽城見過的那位胡公子?」

「不,我有兩位結義兄弟……」我想到韋小寶和程靈素不禁搖頭苦笑「我那位兄弟失蹤已久,當然不是胡斐。我那兄弟在江湖上藉藉無名,雖然學過武功,卻只是個尋常鄉農不知甚麼地方得罪了萬家……我那把弟姓狄,單名一個雲字,不知嫂嫂有否聽……」

我還沒說完,忽然咚的一聲,原來戚芳頭向後靠,後腦狠狠的撞在牆上。我和石破天嚇了一大跳,慌忙上前照看她,看她發生甚麼事。只見戚芳雙眼翻白似要昏,臉色更是發青,口中喃喃不知說甚麼。我和石破天正沒做處,卻終於聽到她口中唸些甚麼:「……我記得……我聽他說起過的……我記得他說過這回事……卻沒記住……」

「嫂嫂!嫂嫂……萬夫人?」我捉住戚芳雙臂輕輕搖晃,好不容易她渙散的眼神才重新聚焦,張望了柴房一會然後落我在身上。「謝天謝地,我真怕你就這樣暈過去,我可不懂得照料孕婦……」

「……易公子,你、你們……你和胡公子還有那位……那位狄……是在三年前於麻溪鋪結拜的吧?」

「是啊!你知道這事……」我啊啊兩聲,忽然想起甚麼,失聲問道「咦咦?你怎麼知道這事?你……你果然認識我二弟狄雲

戚芳卻答非所問,繼續喃喃自語:「……我記起來了……那時候我聽他說起過結拜一事,只是我以為他跟我說笑,卻沒放在心上……也沒記住他提過的兩個結拜兄弟的名字……難道果然是易公子嗎?」

我聽著聽著聽出了一點問題。我在荊門客店從馮坦等人口中聽到狄雲名字根據他們的口氣以及片言隻語,得知狄雲的『下場』並不太好,甚至可能很慘。看來要是得罪他們的「萬師哥」—估量就是萬圭,便有機會「落得和狄雲那臭小子一樣的下場」所以說這「下場」是萬圭弄出來的就因為狄雲得罪他?我潛入萬家大宅,要看看有甚麼人知道內情,當初我以為即便戚芳聽說過狄雲,亦不過跟狄雲與萬門弟子之間的恩怨有關,可如今看來,戚芳對狄雲的認識並不止於此!她甚至知道我們甚麼時候在甚麼地方結拜!

還是說,狄雲和萬氏一門的淵源比我想像中深厚?

我想了想試探著問:「嫂嫂,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

戚芳黯然道:「是狄……狄師哥當晚就告訴了我。」

我霍地驚呆,脫口問道:「甚麼?二弟他……他也是萬震山門下?」

戚芳搖頭說道:「不,公公他原是我師伯……是我爹爹的同門師兄。狄師哥的劍法是我爹爹親授的。」

「你爹爹?」我忽然想起當日在麻溪鋪打聽狄雲消息時,曾聽人提起他一直住在一個姓戚的老農家中,原來就是戚芳她爹?所以狄雲跟戚芳是同門師兄妹。想通這一點,不禁又驚又喜:「嫂嫂……啊哈,你是我二弟的師妹,這樣叫你還真是怪怪的。原來你和令尊都住在麻溪鋪,那麼當日我們結拜時,你也在附近囉?二弟都沒告訴我……那麼請問嫂嫂,你知道我二弟到甚麼地方去了嗎?為甚麼那個馮坦說二弟沒好下場?你們又是怎麼從湘西跑來湖北?」

戚芳全身一震,顫聲說道:「易公子,我狄師哥他……此刻就在荊州大牢裏,他……不知不覺已經兩年有餘了,他一直沒給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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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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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