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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貳貳.第二一五回 自憐身世狄雲歸隱

 

我追出廢園,捉住狄雲手腕教他停住腳步,沉聲喝道:「二弟,我請你好好放低

「放低放低甚麼?」狄雲轉身反抓我雙臂,喊道「大哥,你看我!看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甚麼都沒有,還要放低甚麼啊我和師妹兩情相悅,雖然遭人陷害,她怎麼就不信我、轉頭還嫁了陷害我的仇人?」

「那是粗口啦!」我嘀咕一句,說,「要說為甚麼,因為人證物證俱在嘛……」

「可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怎麼對我如此沒信心?大哥你倒是相信我給冤枉啊!」狄雲使勁搖頭,始終想不開。

「其實我見過你師妹……我覺得我沒親眼看到那些『證據』,所以還能夠抱著主觀願望去相信你……假如我看見你和別人扭扭抱抱,又看見從你房裏搜出許多金銀珠寶,只怕也不得不信了……」

「甚麼?你見過我師妹?她……她真的有了娃娃?」狄雲抬頭追問。

我用雙手比了比「肚子都這麼大了。」

「她……我早知道師妹已經嫁了萬圭。她成親那天,有個叫沈城的傢伙跑到牢房來嘲笑我,那一晚我便懸樑自盡。」狄雲長嘆一聲呆了好半晌才又說,「後來有人救活了我,之後我一直逃避去想這件事。救我那人曾分析我被誣陷下獄的因由所以我才想向周圻求證結果那人竟猜了個全對……只是沒想到她要生娃娃了……沒啦,我師妹她果然已給萬圭……沒有啦,我甚麼都沒有啦……」

「甚麼意思?這是所謂處女情意結麼?」我皺了皺眉轉念一想也就釋然,這可是古代啊!能夠怪狄雲思想封建嗎?

我瞧著狄雲那可怖的神情,反而想到另一件事—他遭此鉅變,已不可能是我心目中那個屬於昔日的狄雲了!先不說他給穿了琵又給削斷右手五指無法成為助力就以感情論,他好可能變得偏激起來不再像以往那般敦厚老實、容易相處了。

狄雲身子一軟坐倒地上「大哥你實在不應該救我出來……我看你還是和朋友自個兒走吧我留在這裏給抓回大牢也好給一刀子殺了也好勝過在這世上苟活……」

我忍不住罵道「沒出色的傢伙,少給我說些自暴自棄的話!」

「自暴自棄?我廢人一個為甚不能自暴自棄?」狄雲突然懊惱起來,「你把五根手指割掉再振作給我看吧!」

我原沒想到竟從狄雲口中聽到這種話……這不就是剛才我所擔心的,怕狄雲變成憤世嫉俗的憤青?

「或許……或許你沒了武功,可群俠世界裏也有許多不懂武功的NPC,難道他們全都生無可戀?再說你一鏈子把孫均打死了你也算廢人?」我想著法子勸狄雲卻忽然想起甚麼,「……不此事透著奇怪。聽說被穿了琵琶骨,雙手便不能使力,可是你竟用穿琵琶骨的鏈子砸碎孫均的頭顱,這怎麼可能你這樣還叫失去武功嗎?如果你這算廢人,被你打死的孫均又算甚麼?」

「武功……哈哈,武功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我師妹總之是給萬圭……」

「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只要你養好身子骨,大哥給你張羅一門親事……你還是先告訴我,怎麼穿了琵骨你仍然能夠行動自如?」

狄雲發了好一陣子呆,剛剛想要解釋,田伯光和石破天卻又走出廢園。田伯光說:「易兄弟,要是姓凌的發動官兵來個全城大索,這廢園終究會給發現的。」

我問道:「田兄好像有備胎計劃?」

田伯光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不知道啥叫『備胎』……不過前面有一條連接長江的水道那是我們離開荊州的唯一辦法。」

我不再猶豫,說:「很好大夥兒這就走吧……那個周圻呢要是讓他瞧出甚麼蛛絲馬跡這方法就行不通了。」

石破天在旁邊說:「易大哥田兄已一刀把那周圻給殺死了。」

狄雲咦了一聲:「我答應過周圻只要說出坑害我的陰謀,我便放他回去……」

田伯光嘴角微牽,冷笑道:「這是你答應他的,我田伯光可沒答應。」

走不多遠,前面果然有一條甚是寬敞的水道——此時月黑風高,只隱隱約約看到水道上、拱橋邊停泊著好幾艘敞船。我們走到橋底一看,那裏兩艘裝了瓜菜,又兩滿稻草。田伯光一見大喜,說道:「大夥兒正好身稻草裏面。」我們都以為此計大妙,先後爬到船上,鑽入稻草堆中。

就這樣躲了半,不時聽到有官兵在河邊和橋上巡查、搜索的動靜。直至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忽聽得櫓聲夾著水聲,敞篷船突然動起來了!我們在稻草堆中靜觀其變,由得敞篷船載著我們緩緩前行,沿水道駛至江陵城南的水門,原來他們竟要出城還有甚麼比這結果更好?

我們順利離開荊州,等到敞篷在中午時分靠岸,便也偷偷躍上岸去。

這是一個小市集,為免惹人注目,我先讓狄雲在岸邊隱蔽處躲起來,又拜託田伯光試著打聽江陵城的動靜,我和石破天則到市集中找些吃的。

我隨便買了一些乾糧,交給石破天保管。

「石兄弟,你把饅頭帶回去給田兄和我二弟充飢……我二弟那身打扮,還有兩條鎖鏈均太過礙眼,要是給發現了,或許有人會報官……總得想法子給他去掉鏈子!」我說道,「昨晚回客店打點時我已跟雙兒和林平之約好,要他們看情況自行出城,並約好在城外東郊那塊界牌附近會合。我這就前去找他們。」

「單我一個人?要是來了敵人怎辦?」石破天囁嚅著說,「易大哥我不是畏敵……你把你義弟交給我,我就怕不能保他周全……」

「你知道你在荊州大牢打死的老頭是誰嗎?」我拍了拍石破天肩頭,說,「我認得那人叫上官鐵生,說是甚麼玄指門的掌門人……儘管只是二流人物,好歹也是個掌門吶。這種傢伙江湖上多的是他們都不害羞的恃惡行兇、欺負良善你這身功夫倒是怕這怕那石兄弟,你得更加相信自己啊!」

我與石破天兵分兩路,逕自繞遠路往江陵城東郊方向走去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抵達界牌附近。

林平之牽著兩匹馬和揹著次元包袱的雙兒並肩站在界牌前面相候隔老遠看見我便嚷道:「易師哥,我差點以為你們沒逃出來!」

我搖頭說道:「我們在江陵城南所以花了點時間來這裏……你倆出城順利嗎

「盤查很仔細,不過官兵的目標清晰所以沒花時間在我和雙兒姑娘身上。」林平之說,「城門處貼了榜文,說是緝拿採花大盜田伯光和狄雲還畫了人像呢!不過我只帶了小花和另一匹馬出來以免惹人疑。」

「林師弟心思慎密,我甘拜下風。」我由衷說道。

「那個狄雲就是易師哥的結義兄弟?怎麼也是採花賊?」

「這個……」我從雙兒手中接過次元包袱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先會合其他人再說吧!」

我趁著林平之和雙兒不留神,從次元包袱取出青花瓷,又服了一枚鎮心理氣丸。今一次,前後兩次服藥相距只二十來天,我真想逼自己再支撐個三五日,至少也得挨到滿月才甘心……然而此刻江陵城就在咫尺,要是給凌退思和他的爪牙找上了,恰恰又寒毒發作,那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三戰金輪法王、殲滅山東七霸、被玄冥二老掌傷而不死……要是最後竟給孫均之流殺了,才叫冤枉呢!

城南城東一來一回,回到小市集又已天黑了。好不容易找到石破天和狄雲,田伯光也回來了,說凌退思似乎沒派人出城搜索,當中大有可疑。「劫獄非小事,這可是挑戰官府、挑戰朝廷,這應該照會附近州縣,再上報朝廷……」

「聽說做官都是報喜不報憂,出了這種事會影響仕途,他當然想遮掩過去。」我說了這幾句,心想果真如此,NPC的思路也太像人了。

「我看你義弟給穿了琵琶骨,那是用來招呼死囚重犯,丟失了不容易蒙混過關。」田伯光斟酌著說,「要是易兄弟猜的沒錯,姓凌的想掩飾此事,得報個『急病而亡』……從此以後,世上算是沒了狄雲這個人啦……」

我望了望有如行尸走肉的狄雲,嘆氣道:「那也好……趁此機會改名換性新做人,勝過一直做朝廷欽犯吧!」

田伯光點點頭,說:「現在首先是把鐵鏈取下來……我們沒工具在手難以做到,得找個鐵匠才行。」

我一直沒認真看清楚這琵琶骨怎生「穿」法,這時說起才覺得恐怖「二弟,你這琵骨穿了兩年,傷口都癒合了嗎

狄雲苦笑道「部分吧!有些和皮肉連在一起……大哥,你實在不用為煩惱……本來我就沒想過離開大牢,如今既已出來,隨便找個地方終老便是了!」

又是一陣不耐煩:「二弟,只要你有點兒志氣,我們一定辦法搞定它;但你現在這種態度,我們做甚麼都是多餘的,你把我們當傻瓜嗎?」狄雲低著頭不說話,我又道,「我是你結拜兄長,講過同年同月同日死,為你送命也是甘願。這裏幾位好朋友大仁大義,你拿別人的心當甚麼?就因為有人害過你,所以你心懷怨恨、怨天尤人,就連對你好的人你都恨上了嗎?

狄雲仍是低頭不良久才氣若遊絲的吐出幾個字:「對不起,大哥。」

我長嘆一聲,拍著狄雲肩膀道:「總之先取出鐵鏈……你現在仍能使勁發力,或許取出鐵鏈後,你的武功還在呢來日方長我們再殺死萬震山父子,以你我心頭之恨」我跟萬圭雖在迦葉寺已經認識卻算不上朋友,他這樣害狄雲,我自不能放過他。

「我已經不想報仇了。」狄雲的話令我驚奇不已,「大哥,起初我的確恨他、恨所有人可現在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的笨、恨自己的無能。師妹她……她已嫁給萬圭,我又能夠怎樣?殺她丈夫,把她搶回來?她連娃娃都有了,搶回來又怎地

「你愛她唄……」我說了半句,便不再言語。這個我今早已經發現了,即便天性約純樸,狄雲只是個傳統的、封建的鄉巴佬,不能用現代人的標準評價他的處女情意結—這個結中國人花了千年才解開,直到今時今日還有毒L死抱著你能怪古人麼?能怪模仿古人設計的NPC麼?

林平之在旁邊看不過眼,插口道:「這位狄兄,人生在世,有許多更重要的事要做,尤其報仇更不能馬虎我說,練好武功,把那些害得你這樣慘的人得一乾二淨方是緊要,女子又算得了甚麼!」我想起林平之為報家仇不惜自宮練劍,那是連岳靈珊的情意也不要了,這番話出自他口果然有力。

狄雲還是搖頭,田伯光和林平之都是一臉鄙夷之色——這是他兩人少有的想法一致。但狄雲是我義弟,我不願他給人輕視,便打圓場道:「好了!我二弟本性純良,他不願意害人就算了……不說報仇事,我們首先把你肩上的鐵取出,我們三兄弟好好聚一聚!三弟如今正在北方辦事,我陪我這位林師弟到四川走一趟,後便會去找他,三弟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我要回麻溪鋪。」狄突然說,「我回去麻溪鋪找師父……他要是不在,我就在那裏等他……反正我萬念俱灰,哪裏也不想去,就在我長大的土地耕田種,平平淡淡過一生算了。」

田伯光嘿聲說:「早知如此,也沒必要救你出來!易兄弟你是枉作小人了。」

默不作聲,覺得狄雲太沒出息,在田伯光和林平之他們面前丟足了臉。好半晌,我才說道:「此事往後從長計議……我看你雖然穿了琵琶骨,武功卻沒完全廢去,只要小心取出鐵,待得筋骨,又是一條好漢子!你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我想想!我有多少大事要辦,可說在用人之際,你我拜把子兄弟,怎能不出力?」眼見狄雲仍想拒絕,又道,無論如何,先把兩條鐵取出,否則傷勢難好……你也不能帶著兩條鐵鏈回去麻溪鋪吧?」

狄雲雖然倔強,也明白這兩鐵鏈只會為他帶來諸般不便,因此答應和我們同行,直到找到鐵匠取出鐵鏈為止。

我在小市集上租賃了一輛馬車,讓狄雲坐進去一行人朝西方前進。

途中我又和狄雲談起他的武功:「聽說琵琶骨受傷,這手臂便再也舉不起來,即便取出鐵,能否康復也要看神經受損狀況以及是否永久受損等等。二弟你鐵尚未取出,應該壓住了神經,還能夠運勁砸死孫均,當真是難以置信。」

狄雲坐在車廂裏,眼神有些散亂,又呆了好半晌才說:我牢房裏原本還有另一個囚犯,我初進去時就在了……他見到我便生氣,經常對我拳打腳踢,前後有一年時間……直到那天得知戚師妹成親晚上我懸樑自盡豈料竟給救活……他告訴我荊州知府急欲知道他身上一個秘密這才把他關進大牢、千方百計要逼問出來。起初他疑心我是知府派來的臥底,所以沒少了提防我,直至我要尋死,才知道我真的受了冤屈。自那天開始,他傳授我一套功夫,說是能夠使我奇經八脈重生,讓我這廢人回復武功。」

田伯光聞言嘿聲道:「天下有這種功夫?如果此人身具神功,又怎會給關在大牢裏?」

我搖頭說:「可是狄雲穿了琵琶骨卻行動自如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田伯光不再爭論,卻又說道:凌退思所關心的會是一個甚麼樣的秘密

狄雲沒答理田伯光,自顧自說:「那人待我甚好,他教我武功,儘管我意興闌珊,也不好意思拒絕……之後我跟著他練了幾個月身子骨比初進大牢時健壯不少手腳也能使力了。」

「那人叫甚麼名字?怎麼我在大牢裏沒瞧見他

「他叫丁典。大概半年前,丁大哥自己逃出去了……憑他的武功,這大牢本來就能自出自入。他說我武功沒練到家,在外面反而容易遇上危險,倒不如在牢裏多練幾年,待神功大成再行離開。其實我根本沒想過出去,在大牢裏反而更踏實……」

我可沒心情再聽下去,狄雲說教他武功的人叫丁典?那豈非我在金陵附近遇到、傳我神照經的男人?那邊廂田伯光說道:「大概七八年前吧,那時候我剛出道不久,的聽說有個叫丁典的,算得上一號人物……後來他銷聲匿跡,也成了江湖一時話題原來竟是給關進荊州大牢?還有,那個丁典聽說武功不弱,可也沒強到狄雲說的地步啊!」

狄雲搖頭道「我不清楚……不過丁大哥說,他那套神功還是在大牢裏練成的……」

我不理會田伯光和林平之,逕自望狄雲說:「丁典……是否目不識丁的『丁』,三墳五典的『典』?」

狄雲說:「咦對啊……我記得丁大哥的是這樣介紹自己的。」

「果然……」我頭腦一暈,忙問「二弟在大牢這段日子,有向丁典提及我的名字嗎?」

狄雲又呆了呆,搖頭道:「我不記得了……畢竟我在大牢裏常常想起麻溪鋪的歲月包括結拜那次……但我應該沒告訴丁大哥任何名字……」

群俠世界這麼大,我和狄雲竟雙雙受過丁典的恩惠,世事怎可能如此巧合?內裏一定另有乾坤……我本以為狄雲向丁典提起過我,丁典這才找上門來,但是狄雲也不可能知道我被玄冥二老重創需要借助神照功幫忙重建經脈系統啊難道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安排?「對了!重建經脈系統……二弟,你這是『神照功』嗎

狄雲大點其頭,我嗖的倒抽一口涼氣,心中再無懷疑:「此丁典便是彼丁典!」不過我沒有把我那部分說出來,始終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我身中寒毒、經脈盡毀。

我們連夜趕路,到得第二天正午,便找到了一個小村子我下馬找村民問明路徑,依指示向鐵匠鋪走去。

鐵鋪甚是簡陋,入門正中是個大鐵砧,滿地煤屑碎鐵,牆上掛著幾張犁頭,幾把鐮刀,屋中寂然無人。我瞧了這等模樣,心裏便想:「這裏設備簡單得可以,哪能替狄雲取出兩條鐵!」但既來了,總是問一問再說,於是高聲道:「師傅在家麼?」

過了半晌,邊房中出來一個老者,鬚髮灰白,雙目被煙火燻得通紅;可憐他殘廢,肩窩下撐著一根拐杖,一跳一跳的向我走來,問道:「客官有何吩咐?」

正要答話,忽馬蹄聲響,一騎馬直衝到店門,馬上乘客一身短打,腰掛單刀,顯是江湖中人。只見那人翻身下馬,大聲叫道:「馮鐵匠呢?有生意上門了。」

老鐵匠轉身問:「客官有甚麼生意?」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嘿聲道:「我是大刀門的,路經此地,急需要三十把單刀。附近的人說你功夫最好,你甚麼時候可以起貨?」

馮鐵匠道:「小人老了,需要三天時間……

那男人右手一揮,說限你兩日內完工,我算你一兩銀子一把。」

馮鐵匠搖頭道:「大爺要的定是精鋼大刀,非三兩銀子不能歸本……」

那男人再次打斷他的話:「別嚕囌了!五十兩三十把,一言為定,我兩日後再來!」才一說完,重又上馬絕塵而去。

「這人好霸道!」林平之問道:「大刀門是甚麼門派?」

「天下門派可止一千幾百?這大刀門坐鎮江西,門中好手不多,你不知道也不出奇。」田伯光摸著下巴說,「不過也真奇怪,大刀門老遠來到湖北三十把大刀幹嗎?」

馮鐵匠長嘆一聲,挨著鐵砧呆呆出神。雙兒好心問道:「馮師傅,你這麼一把年紀,怎能在兩日內鑄三十把大刀?不如把店子關了避去吧?」

馮鐵匠搖搖頭,說道:「多謝姑娘美意,老鐵匠真要趕工也是可以,只是……只是江湖上又有一場大殺啦!」

我們聽了都是一驚,只田伯光像是知道般,擺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石破天問道:「馮師傅話是甚麼意思?」

「大刀門下,可能沒有大刀防身?如果有,為甚麼又要大量打造?」馮鐵匠解釋道,「想是他們要和別人火拚,怕兵器有所閃失,因此多造一批以應不時之需。這備用的刀,大概每人一把,如此一來大刀門便三十人入湘了。」

我們聽他說得甚是有理,待要再問,馮鐵匠已搶先道:「幾位要打造甚麼?」

我起初對馮鐵匠沒信心,但見識不俗,便試著道:「馮師傅接了大生意,我原是不應打擾,但此事也很緊要,便請馮師傅幫一幫忙。」接著便把狄雲帶到他跟前,「這位兄弟琵琶骨上被仇家穿了鐵,煩請師傅幫忙取出。」

我說仇家,其實難以取信——江湖上甚麼極刑有,廢人武功的法子更是五花八門,但很少會用到穿琵琶骨如此麻煩;再者那鐵上有官府記號,一看知狄雲是朝廷重犯。那知馮鐵匠見了,絲毫不露詫異之色,只點點頭,便轉身去取工具我怕他趁機報官,便跟著走到店子後頭,又對田伯光道:「你去找個大夫,待會給狄雲料理傷口。」

「不要!」馮鐵匠回頭說道,「此事不宜驚動旁人……那些庸醫不懂料理這種傷勢。」

我和田伯光對望一眼,都覺得馮鐵匠有些「真人不露相」的意味。他既然一心幫狄雲取出鐵便讓他忙去,田伯光走到鐵鋪後頭,一邊監視四周,一邊討論起來。

「我看這老頭身負武功,未必便在你我之下。」

聽了田伯光言語,我點頭說:起來也像……他雖然跛了一足,但行動靈活,不見呆滯;還有他那番話亦非一個鄉下老頭所能說出。」

田伯光嗯了一聲,提點我道:「總之萬事小心,莫要陰溝裏翻船。」

一個時辰,馮鐵匠成功替狄雲取出鐵鏈。我們前去看望,只見馮鐵匠替狄雲包紮,手極為熟練,絕對是個行家,就連林平之也看出他武功了。

狄雲望著那兩條沾滿血污的鐵鏈,不禁十分感慨,由的向馮鐵匠道謝,也向我和田伯光、石破天道謝——直到此刻肩頭一輕,他才真的體會到重獲自由的滋味吧!

馮鐵匠讚道「儘管我已很小心,但要取出鐵鏈也只能把皮肉筋骨挫開……小兄弟卻哼也不哼一聲,實在叫人佩服。」

我給了馮鐵匠一百兩銀,這才離開。

出了村子,狄雲對我說:「大哥,我琵琶骨上的鐵既已取出,我想告辭回麻溪鋪去。」

林平之和田伯光見忙了這麼一陣子,狄雲還是堅持回鄉,臉上都難看我情知再難留他,便道:「你執意如此,我也不便勉強……你自己好生保重,有空我和三弟一起來探你。」

狄雲抬頭望天,過了好一會,才又喃喃說道:「我已是個活死人,今後也不過是苟且偷生……倒是大哥你有多事要辦,自己要萬事小心。見到三弟待我問候他一句,也不用來看我了。」說著拱手作別,轉身邁開大步便走。

我們望著狄雲身影逐漸遠去,終於消失不見。林平之和田伯光都以為他沒出息,我和石破天則為他的悲慘身世而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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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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