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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群俠傳桃默著

 

卷壹.第一回 夢裏戲外亦假亦真

 

卷壹〈戲夢人生〉

 

我哭,淚灑心中,悲與歡蒼天捉弄;

我笑,我狂我瘋,天與地風起雲湧。

我醉,一片矇朧,恩與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場春夢,生與死一切成空!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生也匆匆,死也匆匆,一切都隨風。

狂笑一聲長嘆一聲快活一聲悲哀一聲,

誰與我生死與共?

        ~詹德茂、周華健

 

*                      *                      *

 

溫暖陽光灑落臉上,令我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我打了個呵欠,舉起手背揉了揉雙眼,這才用手肘支起上半身。

「一模一樣!」當我看清楚四周的環境後,忍不住嘆了一聲。

窗外傳來陣陣的鳥鳴聲,聽來十分悅耳提神。我翻身從床上坐起,重覆確認附近景物,再次嘆息道:「……真是一模一樣。」

最近的三四天裏,每當我睡醒之後,總會無可奈何地把這句說話講上數遍,因為我對這個房間已經開始熟悉起來,儘管我不應該熟悉……聽起來是有點不可思議,但又確是實情。

這幾日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不能有更糟糕的了,且令人摸不著半點邊兒;好不容易以為想通了些甚麼,卻反使自己更加迷茫……

三言兩語實在說不明白,看來還得從頭道起。

我的名字叫做易一,今年才十八歲,是住在香港的大學一級年生,主修中國文學,也選修了文化和歷史。我的大學生涯與一般人無異,整天蹺課去拍拖,還有就是踢足球、打電玩、上卡啦OK等等,要說多姿多采亦無不可,其實千篇一律、日日如是,只不過比上圖書館要強一點。

然而,這種生活已有三四日與我無緣了,因為我正身處一個陌生、遙遠的地方。

離開大學宿舍之後,我就是被移送到這個陌生的房間──當然這幾天我也不是白過,漸漸摸熟了房間裏的一切布置,才會有一種「不應該熟悉」的感覺。

我站了起來,踱步到窗旁的桌子前面,在一個載滿清水的木盆中撈起毛巾,將之敷到臉上,讓那清涼的感覺使自己頭腦爽利。然後我慢慢挪開毛巾,房間的擺設重新映入眼簾。「嘿!還是一模一樣。」

這不是廢話嗎?難道我期待眨眨眼睛,所有景物就會倏地改變了?

沒錯,我的確是這樣希望著。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相比之下甚麼樣的希望也算不上稀奇古怪。

OK!我放棄喇!」就算明知道屋裏再沒旁人,我像要告訴自己一樣大聲叫喊:「已經過了多少天?我不要繼續在這裏白等,今天我一定要出外走走……真正的到外邊走走!」

我走到房門旁邊,把掛在屏風頂的外衣摘了下來,將之披在身上,再把一條布帶圍在腰間;最後才穿上放床邊的黑色布靴。平日不修邊幅的我,少不免對著銅鏡整理一下頭髮,拿根髮帶隨隨便便的把長髮束起,讓自己看上去整潔點。

我從桌上拿起昨晚收拾好的深藍色包袱,緩緩步出屋子。當我站在屋外回頭細看,心中苦笑不已。

這是一間用淡黃色翠竹搭建而成、有著一個廚房和一個睡房的竹廬,破舊而不失清幽、雅緻。屋外用籬笆圍了一個園子,園子裏是一口水井,井旁放著兩綑乾柴,活像一幅田園圖……園子角落處種有數株菊花,「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充滿了隱逸的意味。

慢著,我不是一個居於香港的大學生嗎?為甚麼會住在這種簡陋屋子,外面還有水井和柴枝?

老實說我沒半點頭緒,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這裏並非郊外那麼簡單。

我本來也像大多數人一樣,居住在人口密集的市區,而我為了方便,向大學申請了單身宿舍。我這輩子沒住過也沒見過這種竹廬。

四日前的一個夜晚,突然改變了一切。

那天晚上,我一如以往在宿舍使用個人電腦上網,不知道甚麼時候,迷迷糊糊間竟睡著了,醒來以後,發覺自己躺在竹廬房間的睡床上面……說到這裏,多少明白我為甚麼會有摸不著頭腦的感覺吧?

還記得一大清早,當我衣衫不整的衝出屋子,看見四周盡是茂密竹林,登時雙膝發軟,差點兒沒尖叫起來。而我沒有大叫的唯一原因,只是未搞清楚狀況而已──因為害怕叫聲惹來甚麼禍事,我盡量讓自己深呼吸來代替呼號。

確認這個不是夢境後,我想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告訴自己,一定是被惡作劇了!最近電視台再次流行整人的綜藝節目,要看被捉弄者驚慌害怕的模樣,再揶揄取笑一番。

找到這樣一個「合理」解釋,我平伏了內心驚懼,甚至有點怡然自得地回到屋子裏。我在竹製桌椅前坐下來,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放涼的清茶慢慢品嚐,後來又把屋子裏裏外外仔細研究一遍。真是嘆為觀止!所有東西不只鄉土風味那麼簡單,古色古香就像屬於古代,連帶我身上的衣服也給換成不知是宋朝還是明朝的裝束。

眼前一切那麼真實,好像竹子的味道,甚至連空氣也與別不同。

我一個人獨自呆坐屋中,直到天色全黑,始終未有人前來與我接觸。我開始意識到自己不是被作弄那麼簡單,尤其當我從一面銅鏡中看見自己──原本一頭短髮的我,不知何解竟變成長髮,束起辮子還嫌太長,就差相貌沒改變而已。

來到這裏的第一個晚上,我徹夜無法入眠。到得天明,我決定自行尋找真相,鼓起勇氣離開屋子,結果花了大半天時間摸索,終於穿越偌大的竹林,給我遇見了其他人!

只可惜,謎團並沒有因此而解開。

出了竹林,隔鄰便是一個市集,巿集裏面無論男女老少,均穿著和我身上衣服相類似的古代衣裝,就像電視劇裏頭一樣,與環境氣氛吻合得有點吊詭。

大概我一身打扮「合時」,倒沒引起別人注意。於是我走進人群之中,偷聽他們說話。

語言隔膜似乎並不存在,我能夠聽明白他們說些甚麼。

「不是說古代漢語和現代漢語有很大差別嗎?想要騙人也不看清楚對象,竟敢拿我當傻瓜!」那時候我心下冷笑,暗暗說道。當我目睹這些人物風貌之初,差點以為真的回到古代,如今看來卻是一個騙局。修讀中國文學的我成績雖然不怎樣,總算知道文字和語言的演變,而更重要的是方言問題。

話雖如此,既然大家裝作沒事人,我也不動聲色,忍住了沒發作──我就跟對方比耐性,看他們要玩到甚麼時候。

我想要找出更多破綻,於是繼續留意旁人說些甚麼,從中得知那市集位於臨安府,也就是杭州東北面百餘里,叫做平安集,到西湖只要一日一夜的路程,與嘉興府距離也相當接近。當時我實在不知道應否相信這種荒謬絕倫的事情:香港離開杭州有多遠並不是問題,反正我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運送已是鐵一般的事實,關鍵是我真的回到數百年前的杭州嗎?

那些人的言語和我沒太大分別,然而一切太真實了,使我不得不再次考慮「回到古代」的可能性。

剎那間很多故事情節出現在我的腦海,甚麼回到未來、時光倒流呀……我不諱言自己是個想像力豐富而且思緒天馬行空的人,只不過想像是一回事,真正發生時候卻又是另一回事。

幸而,我也是個隨遇而安的人。若非這種性格,我可能已被逼得發瘋了,因為接下來的兩天裏,情況沒有絲毫變化。睡前我總希望這是個夢,第二天醒來惡夢便會完結……但每朝起床時景物依舊,我還是要過我的古代生活。

自從那次去過平安集後,我便躲回竹林裏頭的小竹廬,再沒有離開過。除了妄想能夠「夢醒」外,我也希望有人突然走進屋子告訴我「遊戲已經完結」、「你被整了」的說話。當然這些想法一一落空,竹廬附近整整兩日不見人蹤,遑論其他。

說起人跡,奇怪這竹廬一塵不染,而且還有現成儲糧,不像長久丟空的樣子,但我來到這裏以後卻未見過屋主……我儼然就是竹廬的主人。

想到數日以來的種種疑團,我不知不覺又嘆了口氣。與其困在竹廬裏胡思亂想,倒不如主動出擊,再次到外面闖上一闖。「如果真有人跟我開了如此一個玩笑,那就認真一點陪他們玩玩……橫豎暫時回不了家,且看我能否悉破他們的詭計吧!」

我不再猶豫,推開籬笆的兩扇竹門,走進了竹林之中。

 

*                      *                      *

 

平安集,一個不大的地方,既是個小鎮,同時也是附近數個村子的巿集,與竹林只隔著一條小河。數十棟樓房形成幾條街道,圍著大約三個籃球場左右的空間,裏面有不少擺賣的正在做生意。

「即使是古代,這裏規模也算是小了點吧?」我一邊走心裏一邊想。我在大學主修中國文學,連帶對中國文化及歷史也有點兒興趣,因此當我放下徬徨的心情重新走進平安集時,充斥了新鮮感和好奇心。雖然這裏的人以現代漢語交談有點奇怪,但他們遣詞用字仍是非常古雅,言語間找不出半點錯漏。

「先不理會方言問題,如果是明、清兩朝,語法上的演變跟現代差距不會太大,若把時間再推前一點就沒把握了。但是這裏的人稱呼杭州作臨安,難道說是南宋年間嗎?」我心裏面盤算著,卻不得要領,只好暫時不去想,以後再找機會問人。

我信步來到一家酒樓,好奇地駐足張望。上次到平安集時我曾經路過此處,只是一來心慌意亂沒心情,二來身上也缺錢,才沒有進去。現在可不同了,我在竹廬翻箱倒櫃,竟然找著了不少銀兩,也沒理會數目,一股腦兒塞進包袱裏頭。

不問自取的確不對,但事急從權的道理我還懂得。無論何時何地,生活也需要金錢,在古代流通的是銀子、銅錢,就算沒讀過歷史文化也該知道。

這時候日正中天,我覺著有點餓,便上了二樓,在臨街的欄杆旁邊坐下,店伴立即過來伺候:「客倌,要甚麼茶?」

古代酒樓和現代酒樓的招呼看來沒兩樣。我笑了笑,隨意道:「啊哈!就給我一壺……一壺龍井吧。還有,來一個……」說到這裏,突然發覺除了饅頭之外竟喊不出其他食物的名稱:「兩個饅頭。」

過去幾天,我在竹廬廚房找著幾個饅頭和燒餅充饑,沒想到終於上酒樓了,結果也是吃這種東西。

店伴走了開去,我才打量四周客人桌上的食物。鹵牛肉、湯麵,還有酒,我通通都認得,就是不知道怎個叫法。中國文學也好、中國歷史也好,課程總不會包括這些物事。

「沒有菜牌嗎?這裏可能真是古代……雖然難以相信,但也沒其他解釋了。」我用手背支著下顎眺望欄外街道的景色,努力思考著:「這裏所有人的舉止言語,沒有流露半點現代氣息。好像我刻意模仿,口頭禪甚至是英文經常衝口而出,他們卻沒絲毫破綻。還有,如果是弄假的話,在香港哪可能有一大片竹林?將軍澳電視城和邵氏片場也沒如此像真的佈景!看來我是在杭州附近無疑,只差是甚麼時代罷了。」

說到杭州,我想起中國大陸的橫店影視城或許有這種規模。不過,我不太相信有人為了開玩笑而大費周章的把我弄進中國內地。我本要向店伴打聽年份,但古人以皇帝年號配合天干、地支來紀年,這些東西我記不全,問了也是白問。若問店伴朝代,等於表示我連當朝正統也不知道,不惹人懷疑才怪!

「時間是一直向前的,但也可能有多於一個的時空存在著,回到過去並非癡人說夢,但我是如何從本來的時空來到這裏?」我知道要找出答案並不容易,問題是我連自己在甚麼情形下被傳送到這兒也沒印象。「我最後的記憶是使用電腦上網,漫無目的地覽許多網上資訊,然後就睡著了……之後究竟發生過甚麼事情?」

「兩位客倌要點甚麼?」

店伴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轉頭望去,看見一老一少兩個男女在一張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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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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